王洋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无奈地笑了笑。
下班后,他没回家属院。
而是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到了高铁站。
因为是周五的原因,坐车的人还是不少的。
三小时后,王洋再次踏上冀北的土地。
刚走出出口,一块巨大的宣传牌就映入眼帘。
“山水相逢处,宜居冀北城。”
王洋看着那行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顾延年住在冀北省委大院附近的一个老小区内。
王洋提着两盒茶叶,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找谁?”
“阿姨您好,我找顾延年顾老,我是他一个学生,从外地过来看望他。”
保姆还没说话,里屋就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什么学生,我不认识,让他走!”
保姆一脸为难地看着王洋,“您看……”
王洋没理会,反而提高了声音。
“顾老,二十年前,忻州老城区的规划方案,您还记得吗?”
屋里沉默了。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灰色开衫。
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十足的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眼神锐利地看着王洋。
顾延年冷哼一声,“京阳市的副市长,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又是要搞什么政绩工程,想拉我这把老骨头去给你们背书?”
“我劝你省省力气,我这里不欢迎当官的,走吧!”
王洋将手里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顾老,我不是来谈工程的。”
“我来,是想跟您探讨一下这份图纸。”
顾延年狐疑地接过纸袋,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份蓝图的复印件。
当他看清图纸上那个熟悉的布局和自己的签名时,眼神明显变了。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个?”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忻州市的城建档案馆里看到的。”
“这份方案当年没被采纳,我觉得很可惜。”
“可惜?”顾延年冷声道,“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叫可惜?”
“在你们眼里,推倒了盖新的,Gdp上去了,就是功劳!”
王洋没有反驳,只是指着图纸的一角。
“您在这份方案里提出的城市肌理延续和微循环改造的理念。”
“即便放到现在,也毫不过时。”
“特别是您对忻州老城里那几条主街巷的处理。”
“保留了原有的商业生态和邻里结构,只对内部管线和建筑安全进行优化。”
“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
“而不是把人都迁走,留下一座没有灵魂的仿古空城。”
......
王和侃侃而谈。
说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落在了顾延年当年设计的核心理念上。
顾延年脸上的鄙夷和不耐烦,渐渐变成了惊讶。
他抬起头,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发现,这个年轻的副市长。
眼里没有官场上的油滑和算计。
反而有一种学者的清澈和执着。
他似乎不是来求自己站台的,他是真的看懂了这份图纸。
“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顾延年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转身向里屋走去。
王洋向保姆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快步跟上。
进屋后,他这才将京阳红旗路的事情和盘托出。
“顾老,我不想搞推倒重建。”
“我想做的,是延续您当年的理念,在京阳探索一条老城有机更新的路。”
“但是现在,有人利用所谓的专业,煽动民意,想把这条路堵死。”
“顾老,我需要您的智慧,来为这个城市保留根脉。”
保留根脉这四个字,瞬间打开了顾延年心里尘封已久的一扇门。
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那种推土机式的野蛮发展。
他接过王洋递过来的手机。
上面是红旗路的改造方案,还有网上那些“专家”的文章。
他只扫了几眼,便不屑地冷哼一声,“狗屁不通!”
“一群只会算承重比的画图匠,被政客和开发商牵着鼻子走,也配谈建筑的灵魂?”
“简直是走狗!”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突然,他停下来,看着王洋。
“这个忙,我帮了!”
……
王洋大喜过望,刚要开口感谢。
顾延年却摆了摆手,“光是在报纸上写几篇文章反驳,没用。”
“那是文人吵架,老百姓看不懂。”
他眼中闪过锋芒,“要做,就做绝一点。”
“你回去,以你们政府和市建筑协会的名义,举办一场京阳市老城改造技术研讨会。”
“全程对社会公开,网络直播。”
“你广发英雄帖,把媒体、居民代表都请来。”
他指着平板上那几个专家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用最合适的名义,指名道姓地把这几个东西。”
“还有他们所在的单位领导,都给我请到现场!”
“我要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跟他们好好辩一辩!”
“我倒要看看,他们那点墨水,够不够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王洋心头一震,他没想到顾老的反击方式如此刚烈。
“好!我马上安排!”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秘书小张的电话,将事情吩咐下去。
……
消息传回京阳,吴正国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王洋居然能把顾延年这尊已经退隐多年的业界真神给请了出来。
那几个被他授意发表文章的所谓专家。
此刻正六神无主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冷汗直流。
“吴书记,这可怎么办啊?”
“跟顾延年当面对质,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我们能不能……称病不去?”
吴正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现在是市政府和建筑协会联合发出的正式邀请,电视台全程直播。
他们不去,就是心虚。
就是默认了自己是学术骗子,后果更严重。
……
王洋从顾老家出来时,心情极好。
他相信,有了顾延年坐镇。
这场舆论的翻身仗,已经是囊中之物。
他走在冀北傍晚的街头,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杨冠铭打来的。
王洋接起电话,“冠铭......”
“王市长,于勇,大概率跑了!”
“嗯?”
“他两天前就以生病为由,向单位请了长假,说是出国寻医。”
“我们刚查了出入境记录,他的航班目的地,是塔邦。”
杨冠铭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还有一件事。”
“我们追踪的那个威胁徐德军的手机号。”
“最后一次开机定位,就在去往机场的高速上。”
“信号消失前,和于勇的车载GpS信号,在同一路段,几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