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岭下,烽烟蔽日,战况已臻白热。
王敢率领的三百郡兵据险死守,以严整的枪阵硬生生挡住了彭式所部千余山越贼寇的轮番猛攻。狭窄的岭前地势让山越兵力难以展开,人数优势无从施展。然而这些山越战士个个悍勇异常,他们借着林木岩石的掩护,时而匍匐前进,时而突然暴起,如饿狼般不断撕咬着郡兵防线。
阵前已堆积数十具山越尸首,王敢部下伤亡也在持续增加。一支山越小队突破右翼,与郡兵展开惨烈白刃战。王敢持刀的手臂早已酸麻,仍亲自率亲兵上前堵住缺口,连斩三人。甲胄溅满血污,他嘶声激励士卒:“顶住!贺将军的援军就在路上!”
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士兵喘着粗气问道:“军侯,援军真的会来吗?”
王敢一刀劈翻试图攀上防线的山越战士,头也不回地喝道:“贺将军言出必践!你我只需死战,莫要辱没了郡兵威风!”
心中却焦灼如焚:援军何时能至?
彭式久攻不下,怒火愈炽。他看出官军人数有限,全仗阵型与地利苦撑,只要再加一把劲,必能将其碾碎。
“全都给我压上去!破阵之后,粮草任取!”彭式挥刀狂吼,发出贪婪的号令。
重赏之下,山越贼寇如潮水般疯狂涌上。数十名悍勇的山越战士组成敢死队,手持巨斧重锤,不顾伤亡地冲击枪阵。郡兵长枪如林,却也被这股亡命之气逼得节节后退。一支山越小队甚至突破至王敢帅旗之下,与亲兵展开殊死搏斗。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呜——呜——呜——
低沉而肃杀的号角声,自山越军侧后方骤然响起!
彭式心头一震,骇然回望。
只见侧翼山坡上林木摇动,一面玄黑将旗率先破林而出,迎风怒展。紧接着,无数黑甲战士如鬼魅般涌出林隙,刀枪映着晨光,杀气森然。为首一员年轻将领,横刀立马,目光如冰,直刺山越军心腹。
“援军至矣!”苦苦支撑的郡兵阵中爆发出震天欢呼,士气暴涨。
“杀——”贺齐长刀所向,声如寒铁。
养精蓄锐已久的第三曲郡兵如猛虎出柙,以楔形阵势狠狠凿入山越军侧肋。贺齐一马当先,长刀翻飞,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一支精锐骑兵紧随其后,如利刃般将山越军阵撕裂。
同一时间,正面王敢部精神大振,发起了决死反冲锋。山越贼寇猝遭侧击,阵势大乱。前排仍在猛攻,后排却已溃散。一名山越头目试图组织抵抗,被贺齐拍马赶到,一刀斩于马下。
“顶住!不许退!”彭式声嘶力竭地吼叫,但败势已成,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更令人绝望的是,后方传来凄厉惊呼:“头领!退路被官军截了!”
来时的那条谷道出口,不知何时已被第二曲郡兵牢牢封锁。高处弓弩手万箭齐发,将试图突围的山越士兵射成刺猬。正面援军也加强了压迫,三面合围之势已成。
“这是哪来的官军……”彭式死死盯着那面陌生的将旗,心头寒意陡生。他此刻才惊觉,自己落入的不是寻常郡兵的圈套,而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死亡罗网。
战局急转直下,沦为一边倒的清剿。失去指挥的山越贼寇四散奔逃,但在三面合围、一面绝壁的地形中,如同困兽。郡兵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地分割包围残敌。长枪兵在前推进,刀盾手在两翼掩护,弓弩手在后点射,将负隅顽抗之敌逐个清除。
彭式见大势已去,率数十亲信扑向一处看似薄弱的林地,企图觅得一线生机。
刚闯入林间,前方梆子骤响,乱箭如雨。虽不密集,却精准射倒数名亲信。紧接着,数百乡勇从林间坡后涌出,手持锄头、竹枪、猎弓,虽装备简陋,但人数众多,喊杀声震天动地,彻底封死了最后一条生路。
“弃械跪地者不杀!”郡兵的怒吼从四面八方压来。
残存山越彻底崩溃,纷纷抛下武器,伏地乞降。彭式目眦欲裂,犹作困兽之斗,被几名郡兵锐士以长枪逼住,打落兵刃,死死按在地上。
当贺齐在亲兵簇拥下走过战场时,厮杀已近尾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伤者的呻吟与降卒的哀告交织。郡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收缴兵器,捆缚俘虏,清点战果。
“将军!”浑身浴血的王敢快步迎上,单膝跪地,“末将幸不辱命!”
贺齐伸手将他扶起,目光扫过他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沉声道:“王军侯辛苦了。此战能全歼贼寇,你与将士们当居首功。”
“将军,此役毙敌约三百,俘六百余,贼首彭式已擒!我军阵亡两百四十七人,多是王军侯部下,还有百余人受伤…”军司马快步上前禀报。
贺齐微微颔首,脸上未见喜色,目光扫过阵亡将士的遗体,沉声道:“厚葬将士,优抚家属。伤员即刻救治。俘虏严加看管,择日押回吴郡。”
他走到被五花大绑的彭式面前。彭式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贺齐冷然俯视:“可是祖郎派你来的?”
“是又怎样!”彭式啐出一口血沫,“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贺齐俯身逼近,声音冷如寒铁:“杀你易如反掌。但我要你带个话。”
彭式一怔,随即冷笑:“你以为我会替你传话?”
贺齐直起身,声震山谷:“今日起,吴郡秋粮,颗粒归民。谁敢伸手,我贺齐就把他的狗爪给剁了!”
他转身环视战场,继续道:“传令:择轻伤俘虏数人,放归山林。让他们带话回去:若想活命,要么老死山中,要么下山归附,太守府赐田安民。其余俘虏,全部押回吴郡充作劳役,以助主公振兴地方。”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诺。
数日后,几名带伤的山越俘虏蹒跚逃回阳羡深山,带去了贺齐的警告。而彭式与其余俘虏,则被押往吴郡,成为沈风建设江东的第一批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