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挥了挥手：“兵工厂要拆分一下，枪炮厂分开，一个生产步枪，一个生产机枪，一个生产火炮，一个生产掷弹筒和迫击炮，火药厂和弹药厂就不分了还是原来的那样。”
赵大锤立刻应道：“是！司令，这样分更精细，能集中力量突破。就是……眼下厂区、人手、设备都得重新调配，特别是熟练的老师傅，本来就缺……”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上的油渍，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盘算着这庞大拆分工程所需的资源和时间。
眼镜工程师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接口道：“司令，拆分是长远之计。但眼下扩产和新品研发的压力叠加，拆分过程本身需要时间，可能会暂时影响现有产量。比如枪炮分离，现有的通用机床和熟练技工如何分配？新厂房的选址、基础建设……”他的声音带着技术人员的务实考量，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执行层面的艰难。
“有困难我知道。”林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在铁砧上，带着不容商榷的决断，“但必须动！拆分会痛一阵子，不拆以后更痛！设备不够就挤，人手不够就挖潜！我让特战队去太原去给你找，去北平给你们找，但是不能靠外人，要让老师傅带徒弟，一个师傅先带几个，慢慢的人数不就上来了。注意给带人的师傅多发一些东西。厂房不够，先搭草棚子，把机器挪进去！核心是快！兵贵神速，拖一天，前线的战士就多流一天血！厂房我让人帮你们建。”他踱了两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赵厂长，你牵头，今晚就拿出拆分方案和过渡期生产保障计划。工程师配合，确保技术力量合理分配，核心攻关小组不能散！我要在三天内看到方案，一周内看到拆分行动！边拆边干，产量不能掉，还要涨！”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时间……”他低声自语，更像是对自己说，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紧迫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随即他猛地转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赵大锤挺直腰板，黝黑的脸上满是破釜沉舟的狠劲，“司令放心，我们就是不吃不睡，也把这事办妥！”
“明白！”眼镜工程师也重重点头，手指下意识地扶稳了镜框，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压力与决意交织的光芒，“技术组全力配合赵厂长，确保拆分期间技术不断档，研发不停止！”
几位分厂长和工程师也纷纷挺起胸膛，齐声应和：“明白，司令！”
“好，立刻去办！”林峰挥了挥手，不再多言。众人立刻转身，带着沉重的任务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作战室。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他们压低但激烈的讨论声，迅速远去。
“参谋，来一下。”林峰喊道。
“是。”
“你去叫特战队张强和侦察连赵小刚过来，我有急事。”林峰吩咐。
参谋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再次急促响起，迅速消失。作战室里重归寂静，只有炉火在铁皮炉膛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林峰独自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代表敌我态势的线条上。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树枝，寒风透过窗缝钻进来，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也让他因连轴转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时间，这个无形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们，每一分每一秒都重若千钧。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两串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一个沉稳有力，落地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另一个则轻快敏捷，几乎悄无声息，只在门口处才显出一点动静。门被推开，特战队队长张强和侦察连连长赵小刚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报告，张强和赵小刚前来报到。”
两人身上都带着从外面带来的寒气，作战室里温暖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们而凝滞了一瞬。林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两人。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急促：
“张强，赵小刚，有紧急任务交给你们。”林峰见他们两个进来了，摆摆手让两个人坐下。
“张强你的特战队多少人了，最近两个月都没有给你们任务，急了吧？”林峰说。
张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痕也仿佛跟着活动起来，眼神里压抑的兴奋像火星般闪烁：“报告司令！特战队现有三百多人了，个个都是好手，枪法、格斗、渗透、爆破，样样精通。这两个月，兄弟们天天往死里练，骨头缝里都痒痒，就等着您一声令下！”
林峰锐利的目光在张强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评估一柄打磨已久的战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赵小刚：“小刚，你那边呢？”
赵小刚身形精悍，像一把收在鞘里的短匕，闻言立刻挺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报告司令！侦察连满编七百二十人，分成六个小队，熟悉周边三百里内所有大小道路、山川地形，最近重点摸排了敌占区几个铁路枢纽和物资仓库的警戒情况。”他顿了顿，补充道，“兄弟们也都憋着劲，随时可以出发。”
“好！”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几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太原城的位置，“听着！兵工厂扩产、拆分、研发新武器，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是懂技术的老师傅！是能修精密机床的老师傅！是能造枪管、炮钢的老师傅！还有那些关键的老旧设备、特种钢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张强和赵小刚：“你们的任务，就是去给我‘请’人！去太原，去北平，去天津卫，甚至更远！目标就一个——把那些被鬼子控制或者藏在民间的顶尖技工、老工匠，给我安全地带回来！名单和具体信息，参谋会给你们。记住，是请！要动脑子，既要快，更要保证人毫发无损！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枪，但绝不能暴露我们的意图和根底！”
“明白！”张强眼中精光暴涨，那压抑了两个月的战意瞬间沸腾，“司令放心，保证把人囫囵个儿带回来！软的硬的，我们都会！”
赵小刚也用力点头，眼神锐利如鹰：“司令，侦察连保证摸清目标位置和所有进出路线、守备情况，配合特战队行动！”
“时间紧迫，你们只有三天准备。张强，你负责行动策划和突击；小刚，你的人负责情报支援和接应撤离路线。具体细节，和参谋详细对接。”林峰的目光扫过两人年轻却坚毅的脸庞，“这次任务非同小可，关系到我们整个兵工厂的命脉，关系到前线无数战士的性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保证完成任务！”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炉火的光映在他们眼中，跳动着炽热的火焰。
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被压低、拉长，很快被新的、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取代。参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卷宗和一叠用粗糙纸张绘制的草图。
“司令，这是初步筛选的目标名单和已知的最后位置，还有几份根据口述绘制的简易地图。”参谋将资料放在桌上，“主要集中在太原兵工厂周边和几个大型机械修理厂，还有两位据说在北平洋行里干过的老师傅，地址比较模糊，需要深入核实。”
林峰快步走到桌前，手指划过那些用炭笔或铅笔潦草写就的名字和地址，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简陋的线条勾勒出的街区、工厂轮廓。每一个名字背后，可能都代表着一项急需的技术瓶颈将被突破。
“好。立刻交给张强和赵小刚。”林峰头也不抬地命令，“告诉他们，时间就是命！名单上的信息可能过时，也可能有陷阱，行动前必须反复核实。优先确保太原方向的，那里目标相对集中。北平那边情况更复杂，让赵小刚的人务必小心，宁可慢，不可错！行动代号……就叫‘寻匠’。”
“明白！”参谋迅速收起资料，“我这就去传达，并安排他们和情报组的同志对接细节。”
参谋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门外。林峰没有回到地图前，而是站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炉火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照出眉宇间深锁的忧虑和一丝不容动摇的决绝。三天准备，然后就是一场深入虎穴的无声较量。那些散布在敌占区、可能被严密监视或早已隐姓埋名的工匠，是兵工厂乃至整个根据地能否挺过接下来更残酷战斗的关键火种。寂静的作战室里，只有火炉的燃烧声和林峰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分秒流逝的时间，以及那即将在敌后悄然展开的、关乎生死的“寻匠”行动。
日军北平华北指挥部内，岗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茶水泼湿了筱冢的裤脚。“废物！连甘粕和七田都玉碎了，你这蠢货还在这里装聋作哑？前线节节败退，补给线被那帮土八路搅得天翻地覆！你说，是不是你手下的情报网全成了摆设？”他唾沫星子直喷到筱冢脸上，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再拿不出像样的战报，我亲自送你上军事法庭，让你那老娘在东京街头讨饭去！”
筱冢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手指死死抠着军装下摆，关节都泛了青。他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几句，可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周围的参谋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只听见窗外北风呼啸，卷着雪粒子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岗村见他不吭声，更是火上浇油，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指着地图上晋西北的山区咆哮：“听着！给我调集所有能动的联队，扫平那个叫林峰的根据地！要是再让他们的兵工厂出一颗子弹，你就切腹谢罪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可是司令官，现在我手下的老兵被抽调了，去了东南亚的战场，手下面的兵员不足啊，能稳定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容易了。”筱冢小声翼翼的说。
“是的，我的很多老兵联队也抽调了，我手下面的侨民都被组织上战场了，实在是没有人了。”
“我手下的联队还好，但是那是我把侨民组织起来训练的，但是训练量不足，和老兵没有办法比啊。而且岁数都不小了。”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内，死寂的空气几乎凝成冰。岗村宁次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异常刺耳。他阴鸷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缓缓扫过面前噤若寒蝉的军官们。筱冢义男垂着头，军帽下沿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抠着军裤的侧缝，刚才被茶水泼湿的布料紧贴着皮肤，传来一阵阵冰凉。
“没有人？”岗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打破了沉默，“诸君，听听！多么完美的理由！帝国在东南亚的辉煌需要兵员，所以华北就活该变成土八路的乐园？支那人的兵工厂在你们眼皮底下日夜开工，把钢铁变成射向皇军勇士的子弹！而你们，却在跟我讨论兵员不足？！”
他猛地拍案，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心头一跳。“侨民呢？Kt团呢？在乡军人会呢？把能拿得起枪的男人，都给我组织起来！训练不足？那就用血来补！用支那人的血，用他们自己的血！”岗村的眼神疯狂而偏执，手指戳着地图上晋西北那片连绵的山峦，“林峰！又是这个林峰！他的兵工厂必须摧毁！推迟扫荡！半年！最多半年月，我要看到他的脑袋，或者他的兵工厂化为废墟！否则……”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筱冢惨白的脸上，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冰冷刺骨。
一众人员大气不敢出，有的盯着自己的靴尖，有的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下地图的边角划动。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窗户，像是为这场绝望的会议敲打着丧钟。岗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怒，声音嘶哑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散会！各自去想办法！一个月后我要看到计划，而不是无能的哭诉！滚！”军官们如蒙大赦，僵硬地敬礼，脚步仓促凌乱地退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地狱。厚重的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也隔绝了岗村如同困兽般在空荡房间里响起的、压抑而愤怒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