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语提供的线索如同投入迷雾中的一颗关键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尔伯特麾下的情报分析团队顺着古符号加密坐标这条新思路,结合其他渠道的信息,终于成功破译了“黑曜石”数个关键节点的隐蔽通讯模式和一处疑似重要中转基地的坐标。
消息传来时,阿尔伯特正在书房与几名核心将领进行视频会议。即使隔着屏幕,夕语也能感受到那股骤然升腾的、压抑不住的振奋气息。会议结束后,阿尔伯特关闭通讯,转身看向一直安静守在旁边的夕语,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久违的、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找到了。”他言简意赅,但语气中的笃定和即将采取行动的决绝,让夕语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知道,这意味着反击的时刻到了。也意味着,阿尔伯特将要亲自前往最危险的前线。
果然,阿尔伯特开始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调兵遣将,部署行动方案。整个主帅府邸乃至整个联邦军方的高层,都如同精密齿轮般高速运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感。
夕语没有再多问,也没有试图阻拦。她只是默默地帮他整理好随身的物品,检查急救包里的药品是否齐全,将那份她亲手制作的、带着淡雅花香的书签,悄悄塞进了他随身携带的皮质文件袋内衬里。
临行前夜,阿尔伯特没有再去指挥部,而是留在了卧室。他没有多谈即将到来的行动,只是紧紧抱着夕语,一遍遍地、近乎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两人相拥而眠,却都心知肚明,无人真正安睡。
凌晨时分,阿尔伯特轻轻起身。夕语也跟着坐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为他整理好军装的领口。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我等你回来。”她仰起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阿尔伯特低下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言,有决绝,有不舍,更有一种将她刻入骨髓的深情。他没有说什么“等我”或“别担心”之类的话,只是用力地、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般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决然转身,大步离去。军靴踏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夕语的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对夕语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府邸依旧被严密的安保笼罩,但没有了阿尔伯特的存在,这里显得空荡而冰冷。她强迫自己保持规律作息,照料花房,阅读书籍,甚至跟着老管家学习一些基础的应急处理知识,不让自己沉溺在无用的焦虑中。
她每天都会收到一条来自前线加密通道的、极其简短的讯息。有时只是一个代表安全的特定符号,有时是“顺利”二字,有时甚至只有日期。每一条讯息都像救命稻草,支撑着她度过分秒如年的等待。
直到第三天深夜,个人终端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更加急促尖锐的震动频率!
夕语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扑过去点开讯息。
发信人代码依旧是阿尔伯特,但内容却让她瞬间血液冰凉!
【坐标:K-7小行星带边缘。遇伏。有伤亡。我无事,轻伤。需延迟归期。勿念。】
“遇伏”、“伤亡”、“轻伤”……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夕语心上!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场发生在遥远星域边缘的惨烈战斗!他说的“轻伤”……真的只是轻伤吗?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巨大的恐惧和担忧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身,就想冲出去问个究竟,却被闻讯赶来的老管家拦住。
“夫人!请您冷静!”老管家脸色凝重,但语气依旧沉稳,“主帅既然传回讯息,说明情况仍在掌控之中。您现在贸然行动,只会让前线分心!”
夕语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慌。她知道老管家说得对,她不能乱。她强迫自己坐下,深呼吸,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没事,他说他没事……
这一夜,夕语彻夜未眠。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紧紧攥着个人终端,仿佛那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受伤的样子,苍白的脸,染血的军装……每一种想象都让她心痛如绞。
天亮时分,疲惫和担忧让她几乎虚脱。就在她精神恍惚之际,府邸大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悬浮车引擎声!
夕语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起,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车门打开,阿尔伯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元帅军装,但脸色是一种失血后的苍白,左边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贴着一块醒目的止血胶布,唇色也有些淡。行动间,能看出他刻意维持着平稳,但眉宇间那抹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泄露了他并非所谓的“轻伤”。
在看到夕语的瞬间,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被更深的心疼覆盖。他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憔悴地等在门口。
“你怎么……”他刚开口,夕语已经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身体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微微发抖。
阿尔伯特被她撞得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她。他感受到怀中人剧烈的颤抖和压抑的哽咽,所有准备好的、轻描淡写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闭上眼,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哑声道:“……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夕语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眼泪汹涌而出。她不是哭他的伤,而是哭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
老管家和随行人员早已悄无声息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了劫后余生的两人。
阿尔伯特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才轻轻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他的动作依旧稳健,但夕语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呼吸的微沉。
将他小心地放在床上,夕语立刻去查看他的伤势。除了额角明显的擦伤和淤青,她撩开他的军装外套和衬衣,果然看到他左侧肋骨下方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
“这就是你说的‘轻伤’?”夕语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地抚上那绷带,心疼得无以复加。
阿尔伯特握住她的手,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歉意和疲惫:“只是被能量刃擦过,骨头没事。比预想中好很多。”他顿了顿,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低声道,“别哭,看着心疼。”
夕语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来医药箱,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她的动作比上次熟练了许多,专注而轻柔。
阿尔伯特安静地躺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这一刻,所有的硝烟、算计、生死搏杀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这份失而复得的宁静。
当夕语处理好一切,抬起头时,发现阿尔伯特已经睡着了。即使是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还在抵御着疼痛或思考着未尽的战局。
夕语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贪婪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经历过这次生离死别的考验,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完美的,他霸道、专制、有时笨拙得气人,他会受伤,会陷入危险。
但他也是她的英雄,是她在茫茫星际中唯一的依靠,是她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人。
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橘黄色。
阿尔伯特在黄昏时分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夕语温柔而专注的目光。
“醒了?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了清淡的粥。”她轻声问,仿佛他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出差归来。
阿尔伯特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漾开柔软的笑意。他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拉近,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缠绵的吻。
“不饿。”他低声说,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倒在床上,拥入怀中,“就这样待着。”
夕语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幸福和平静。
“黑曜石”的威胁尚未完全铲除,他身上的伤痕也提醒着前路的艰险。
但此刻,在夕阳的余晖中,他们紧紧相拥,彼此的气息交融。
破晓或许艰难,伤痕或许会留下印记。
但只要还能这样拥抱彼此,他们就拥有了继续前行的、最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