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暖气烘得人浑身发暖，阳光透过窗户斜斜洒进来，落在摊开的大红洒金宣纸上，映得满室喜气洋洋。张瑞清身着一件深蓝色的厚毛衣，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握着一支磨得发亮的毛笔，笔尖饱蘸浓墨，悬在纸上方略一凝神，便缓缓落下。笔锋游走间，墨香混着纸张的竹纤维气息弥漫开来，“国泰民安”四个大字力道遒劲，笔势连贯，每一笔都透着多年的功底。
“这字是越来越有气势了！”张国华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墨锭，在青石砚台里细细研磨。他动作不急不缓，墨汁在砚台中慢慢化开，泛起细腻的光泽，偶尔抬眼看向张瑞清笔下的字，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
张瑞清笔下不停，闻言朗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老了老了，也就这点手艺还能拿出来亮亮。一家人团圆比啥都强，这字里得透着这份喜气才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些家常琐事，从老家的庄稼收成聊到京城的变化，再说到孩子们的近况，语气里满是满足，连空气里都飘着团圆的甜味。
李翠红和高彩云并肩站在书桌旁，看得津津有味。李翠红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棉袄，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喜色。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刚写好的“福”字，声音洪亮又带着笑意：“这个福字得再写大些！要那种方方正正、墨色厚重的，贴在大门上，老远就能看着。今年雨晴平安回来，咱全家凑齐了，就得这么气派，讨个福气满门的好彩头！”
她说着转头看向高彩云，语气愈发热切：“妹子你说是不是？往年过年总觉得缺了点啥，今年心里踏实了，干啥都有劲。待会儿我就让小川去多买些鞭炮烟花，除夕夜咱好好热闹热闹，驱散这几年的晦气！”
高彩云穿着米白色的毛衣，笑着连连点头，手里还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角：“对对对，妹子说的太对了！鞭炮得多买些，噼里啪啦响着才叫过年。等会儿啊，咱俩还得出去采些年货，糖果、瓜子、蔬菜、肉类都得备齐了，还有孩子们爱吃的零嘴，可不能少了。”她眼神里满是期待，看着满屋子的亲人，心里暖烘烘的，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说笑笑的声音。张雨晴、张春香、裴青燕一行人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些许寒气，却瞬间被屋里的暖意消融。张春香一进门就松开裴青燕的手，快步走到李翠红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声音娇俏又带着点嗔怪：“婶子，您这是忘了？京城有属于咱们自己的超市呀！还出去瞎跑啥，一会儿吃完了饭，咱们直接去超市，把年货一次性采齐了，又方便又齐全。”
她说话的时候，还轻轻晃了晃李翠红的胳膊，眼里满是雀跃。张雨晴跟在后面，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早就听张念山提起过，自己几年前在京城开的超市如今生意红火，心里一直有些好奇和期待，闻言连忙点点头，看向李翠红：“妈，三姐说得对，咱们吃完饭就去超市看看吧，我也想亲眼瞧瞧。”
高彩云一听，立刻笑着应道：“好好好，妈也跟着去看看！看看我们雨晴开的超市到底是什么样的，肯定又大又气派。”她拉着李翠红的手，眼里满是骄傲，自家的孩子有出息，做长辈的脸上也有光。
屋里的人说说笑笑，气氛越发热闹。看得出来，大家都没有吃饭，一直等着张雨晴回来。张瑞清放下毛笔，笑着招呼道：“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快上桌吃饭吧！菜都快凉了，有啥话咱们边吃边说。”
很快，一大群人围坐在了餐桌旁。张雨晴拿起筷子，给身边的李翠红夹了一块排骨，然后抬头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妈，老家的服装厂现在怎么样了？”
不提服装厂还好，一提这事，李翠红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眉头一下子拧成了疙瘩，原本带着红晕的脸颊也黯淡了几分，满脑袋黑线。她放下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无力：“雨晴呀，妈总感觉到对不起你。以前，咱们服装厂所有的设计图都是你亲手设计的，款式新颖又合身，回头客特别多。妈只管着工厂把衣服做出来，根本不用操心销路。可没想到，你失踪的这些年，服装厂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一天不如一天。”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疲惫：“再加上现在个体户一年比一年多，到处都是小作坊和服装店，款式五花八门，价格还压得低，咱们的老客户都被抢走了不少。以前靠你的设计还能撑一撑，后来没了你的图纸，衣服样式跟不上潮流，生意就更惨淡了，这厂子啊，可能是要倒闭了。”
说到这里，李翠红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哽咽：“几个月前，静静看着厂子实在不行，就找人设计了一些新的款式，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让流水线赶紧做出来了。可没想到，那些衣服摆到店里，销售额依然上不去，根本没人买。以前是亏损的状态，靠着老本撑着，现在老本也快撑不住了，只能勉强维持日常的开支，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张瑞清坐在一旁，也跟着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张国华和高彩云等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原本热闹的餐桌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张雨晴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那服装厂是她当年一手创办起来的，倾注了她很多心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看着母亲愧疚又疲惫的模样，伸手轻轻握住了李翠红的手，眼神坚定而有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妈，没事的，你别自责。我这不回来了吗？有我在，就不会让服装厂倒下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服装厂起死回生，重现当年的辉煌！”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李翠红抬起头，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心里的愧疚和焦虑仿佛被抚平了不少。她和张瑞清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希冀，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妈相信你！有你在，咱们的厂子一定能撑过去！”
餐桌上的气氛又渐渐回暖，大家纷纷安慰着李翠红，说着鼓励的话。窗外的阳光越发温暖，透过窗户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预示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