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
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时而凝聚,时而涣散。剧烈的痛苦从灵魂深处不断传来,那是强行定义规则、对抗混沌本源的反噬。比身体上的创伤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力量被抽空、意识濒临消散的虚无感。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于这片冰冷黑暗时,一点温暖的光芒,如同种子般,在他意识的核心处悄然亮起。
是火种。
那枚布满裂纹、一度沉寂的火种,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它不再像以往那样磅礴浩瀚,而是变得更加内敛、凝实,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到了核心,进行着一场涅盘般的蜕变。
丝丝缕缕温暖的能量,如同母亲的抚慰,从火种中流淌而出,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灵魂,滋养着那近乎枯竭的造化之力。
在这温暖能量的包裹下,一些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霍震山浑身浴血,独守祭坛的狂笑与决绝。
——林静漪脸色苍白,跨越空间传来的坚定埙声。
——苏半夏指尖流转的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
——石磊和7b在控制台前彻夜不眠的专注侧影。
——京都地下,那些被救出的匠人和孩童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微光……
——还有,星尘遗民母体消散前的悲壮,守夜人山魈沉稳的眼神,剪纸李婆婆飘散的窥运剪纸,年画张那指引方向的纸鸢……
这些画面,这些面孔,这些情感……构成了他无法放弃、必须守护的“人间烟火”。
“我……还不能倒下。”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利剑,劈开了沉重的黑暗!
维生舱内,陆知白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转动起来。他放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一直守在旁边的苏半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猛地站起身,扑到观测屏前:“知白?!”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陆知白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以往的深邃沉静,也没有初醒时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历经千锤百炼、褪尽铅华后的清明与……一丝内蕴的、令人心悸的雷霆之色!
“半夏……”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我睡了多久?”
“三……三天!”苏半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按下呼叫铃,同时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知白微微摇头,尝试着动了动身体,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传来,但他能感觉到,那并非力量尽失的空洞,而是如同被掏空的湖泊,正在被新的、更加精纯的泉水重新注满。他与火种的连接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浑然一体。
“霍大哥他们……”他立刻问道,眼神锐利。
这时,林静漪、石磊和7b也闻讯赶来,看到苏醒的陆知白,都是又惊又喜。
石磊快速汇报了情况:“霍队生命信号还在,但极其微弱,被困在皇陵地下深处。小林他们救出了部分人,但撤离路线被封锁,目前躲在东区下水道网络,情况危急。另外……柳镇魂已于昨日抵达京都,仪式虽然被霍队打断,但‘门’的缝隙并未完全闭合,而且……有扩大的趋势。混沌之眼正在调集重兵,似乎准备进行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血祭冲击!”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但陆知白的眼神却越发冷静。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或愤怒,只是静静地听着,指尖那缕新生的金色能量不知何时再次浮现,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鱼,在他指间灵活穿梭,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力量波动。
“知道了。”他淡淡开口,打断了石磊的汇报。
他看向苏半夏:“我需要最高浓度的能量补充剂,尽快恢复体力。”
他看向林静漪:“静漪,准备一下,可能需要你的音律进行大范围‘净化’。”
他看向石磊和7b:“将‘逐火者’号所有非必要能量,优先供给‘朱雀焚天炮’和新型护盾。同时,将我们之前整理出的、所有关于空间稳定和混沌能量中和的技术资料,准备好。”
他的指令清晰、快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众人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星璇中带领他们冲破重围的领袖又回来了,而且……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可怕。
“知白,你的身体……”苏半夏担忧道。
“无妨。”陆知白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虽然微弱却蕴含着全新特质的力量在缓慢复苏,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睡了三天,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逐火者”号的层层甲板,落在了那颗被阴云与战火笼罩的蔚蓝色星球上。
“柳镇魂……‘混沌之眼’……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平静的语气下,是即将席卷一切的雷霆风暴。
苏醒的守护者,已将目光投向了最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