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王世充便止住了话头,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投向了身侧。
只见凌云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场中的罗士信,以及瓦岗阵中严阵以待的秦琼等人,随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王世充见凌云首肯,随即,配合地沉声开口:“好!宇文将军小心,此子力大无穷,不可力敌,当以技巧周旋!”
“大总管放心!”宇文成都应了一声,一催胯下战马,冲出本阵,凤翅镏金镗直指罗士信,“宇文成都在此!罗士信,休得猖狂!”
“咦,宇文成都...你...你是当日跟着那个小白脸,一起欺负我哥...还杀了我们好多弟兄的坏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然而,罗士信并没有立刻冲出去,反而催动胯下马,退后了几步,而后,又谨慎地看向了官军的阵列方向,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哼,你看什么看,本将军在此,还不出来迎战。”宇文成都喝道。
罗士信并没有搭理他,又过了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眼中的谨慎消失一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小白脸不在,我要好好教训你。”
他这一口一个小白脸的,让得宇文成都的脸皮不由得跳了跳。
敢管虎威王叫小白脸的,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这个愣头青了。
“什么小白脸,本将军从没见过,你休要胡说!”宇文成都解释了一句,便提马冲上。
“哼,来的好!”罗士信也不甘示弱,同样策马,举枪便砸。
宇文成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将全身的气力灌注双臂,凤翅镏金镗舞动如轮,奋力向上迎去!
“铛——”
镗枪交击处,火星迸射!
宇文成都虽然早有准备,一出手,便用上了十成力。
但,奈何罗士信的力气实在是太过恐怖。
只是一击,他的双臂便感到一阵麻木刺痛,气血翻腾不止!
而其胯下的战马,更是希津津一声悲鸣,被这股巨力震得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罗士信见其被击退,眼中战意更盛,哈哈大笑道:“再来!”
说着,浑铁枪再次抡起,向着宇文成都攻来!
刚才的那一击,已经让宇文成都回忆起了罗士信的巨力,所以根本不敢再硬接他的攻势,而是凭借精妙的招式,与其周旋。
镗影重重,或格、或挡、或引、或卸,竭力化解着浑铁枪的力道。
一时间,场中只见枪影如山,镗光如练,两匹马走马灯般盘旋厮杀,兵器碰撞声如同连绵不绝的惊雷,震人心魄。
宇文成都虽处于守势,被罗士信完全压制,只能凭借高超的武艺和经验勉力支撑,但一时半刻竟也未露败象,展现出了深厚的底蕴。
瓦岗阵前,秦琼等人看得手心出汗。
他们既希望罗士信能一举击败宇文成都,大涨士气,又担心他久战有失,或者被官军的其他手段所趁。
而官军阵中,一众将领也是面色紧张。
他们能看出宇文成都完全落在了下风,落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王世充则是多次看向凌云,想要开口询问,是否要将宇文成都召回,令大军掩杀过去。
可看到对方那平静的神色后,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凌云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完全停留在激烈的战斗上,偶尔会扫向瓦岗寨的方向,或者远方的天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十余回合,宇文成都已是汗流浃背,呼吸粗重,虎口已然崩裂,血迹染红了镗杆。
罗士信却是越战越勇,浑铁枪的攻势丝毫不减,反而更加迫人。
眼看宇文成都败象已生,随时可能伤在罗士信枪下。
直到这时,一直沉默观战的凌云,才终于淡淡地开口:“鸣金,收兵。”
王世充一愣,不解地看向凌云。
虽然宇文成都险象环生,但毕竟没有真正落败,大军士气尚在。
即便斗将失利,也可凭借兵力优势继续施压。
况且,还有您亲自在此,那罗士信还能翻了天不成?
为何要突然收兵?
但他不敢质疑凌云的决断,立刻下令:“鸣金收兵!”
“铛铛铛铛——”
正在苦苦支撑的宇文成都闻声,如蒙大赦,虚晃一镗,逼开罗士信的空隙,拔马便走。
罗士信正打得兴起,见对手要跑,哪里肯依,大叫着:“别跑!”
就要催马追赶。
“士信!回来!”秦琼见状,连忙高声呼喊。
罗士信闻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勒住了战马,看着宇文成都逃回本阵,气呼呼地挥舞着浑铁枪:“哼!算你跑得快!”
官军如同潮水般退去,今日的攻城,竟以这样一场虎头蛇尾的斗将告终。
瓦岗众人虽然逼退了宇文成都,但见官军退得如此干脆,心中反而更加疑惑和不安。
秦琼更是眉头紧锁,他总觉得,官军今日的行为,透着诡异。
......
回到中军大帐,王世充忍不住低声询问凌云:“大王,今日为何...”
凌云目光深邃,语气平淡无波:“桃子熟了,总要有人来摘。把树砍了,岂不是可惜?”
王世充闻言一怔,忽然,他想到了此前,凌云让宇文成龙前去找李府三公子,还说了“依计行事”的话。
结合凌云方才所言,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难道...
桃子熟了,总要有人来摘...
大王留着瓦岗,是要让李家来摘桃子?
“看来,王总管是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凌云似笑非笑。
王世充连忙低头:“末将愚钝...”
“好了,在本王面前,不必作此虚假之态,既已悉知,便下去传令吧...嗯...就以宇文将军伤重,士气受挫为由,暂止刀兵,自明日始,攻坚不必继续,只需围困即可!”
“是!”
......
唐国公府,书房。
李渊看着风尘仆仆,连夜赶回的女儿,听完她带回的消息,先是震惊,随即,又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狂喜之色。
“凌云托病静养,杨素那个老狐狸坐镇洛阳,震慑四方...好!好!好!”
李渊连拍书案,激动地站起身,来回踱步:“瓦岗将破,窦建德、杜伏威被朝廷大军盯死...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能趁机收编瓦岗的部分精锐,我李家的实力必将大增!”
他兴奋了片刻,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李秀宁,眉头微蹙:“只是...元吉那边...他办事,为父总是有些不放心,此事事关重大...”
李秀宁早已料到父亲会有此虑,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与推崇:“父亲所虑极是。”
“三弟圆滑有余,但在机变谋划上确实稍欠火候。女儿在洛阳时,对此已有安排。”
“此次辅助三弟行事之人,并非寻常部曲,乃是女儿近来极为倚重的一位青年才俊,名为凌白。”
“凌白?”李渊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