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宁三娘眉头轻轻皱了皱。
裴淑宁点了点头:“嗯,家父和宇文尚书同为兵部大臣,很多时候,宇文大人有要事商议,都是让宇文大将军上门来请的,所以,我对他有些印象,那华服青年确实与大将军有几分相像。”
“难道是宇文家的人?”宁三娘沉吟片刻,接着,又追问道,“那...最后那名跟班,你可曾见过?”
“最后那名跟班?”裴淑宁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三娘,你说的不会是坐在齐王殿下身旁的那位吧?”
“正是。”宁三娘回道,但看到裴淑宁那古怪的目光,旋即又问了一句,“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有没有什么不对,我倒是不清楚,但你...似乎有些不对。”
“嗯?这是何意?”
裴淑宁扶了扶额,这位闺中密友向来聪慧,今日怎么这般...就好似脑子丢了一样。
随即,她解释道:“那人的模样气质,以及齐王殿下对他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跟班啊,你是怎么想的,才会以为他是齐王殿下的跟班?”
轰…
这话一出,宁三娘的脑子里就好似被一道惊雷劈过,暗道自己糊涂。
杨暕对那人的态度,她是没有注意到,但,那人与其余那两个“跟班”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是“坐”着的。
跟班哪里有资格坐着?
就如同她们身边的这几个婢女护卫一般,只有站着的份儿。
裴淑宁见她的脸色一变再变,眉头皱成了川字,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三娘,你又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宁三娘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楼道的方向,又道:“淑宁,你当真不认得那人?那人既然能与齐王对坐,定然不是无名之辈,你再好好想想,朝中有没有哪位年轻的官员,与那人相似?”
裴淑宁再次歪着头想了想,最终摇头:“年轻的官员倒是有几位,但品阶都不高,且能让齐王以礼相待的...着实想不出。”
“或许是什么皇亲国戚?或是哪位大将军的子弟?”
她毕竟只是个深闺女子,对朝堂之上的顶尖人物,知之有限。
宁三娘不再追问,心中却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那人的真实身份。
他就像一团迷雾,初见时看他,像是一名行侠仗义的游侠。
酒楼再见,经过一番简单地攀谈,又感觉他是一名见识不俗的“贵公子”。
如今,其又出现在齐王身边...
每一次都让她有不同的观感,也让她心中的好奇与日俱增。
......
离开清音阁,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杨暕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戏文。
凌云看似在听,心思却已飘远。
“成龙。”他淡淡唤道。
“在,公子。”宇文成龙连忙上前一步。
“方才二楼的那两位女子,着湖蓝劲装的那位,留意一下。不必刻意接近,弄清她落脚何处,与何人往来即可。”凌云吩咐道。
“是!”宇文成龙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这又是“谛听”的差事,或者说是对他的一次小考。
他不敢怠慢,连忙记下。
杨暕好奇地凑过来:“凌大哥,你看上哪家小娘子了?跟小弟说,小弟帮你...”
凌云瞥了他一眼,杨暕后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
唐国公府内的密议已成定局,纵使李元吉百般不愿,在父兄的联合施压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踏上了前往洛阳的旅程。
一路上,他心事重重,既担忧自己延误圣旨的罪责,更对父亲信中叮嘱阿姐要“万分谨慎,切莫暴露”的凝重语气感到不安。
这洛阳,在他眼中不似帝都,反倒像是龙潭虎穴。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李元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洛阳。
望着那比太原宏伟不知多少倍的城墙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他谨记大哥李建成的嘱托,一进入洛阳,便依照指示,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几经辗转,找到了一家看似寻常的客栈。
随即,他便对照着暗记,敲开了后院一间僻静客房的门。
开门的是一名作普通民女打扮,眼神却透着精干的年轻女子。
见到李元吉后,这女子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微微颔首,低声道:“三公子。”
李元吉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心中稍定,随即将父亲李渊那封火漆密封的信函,递了过去,同样低声道:“交给阿姐,万分小心。”
“三公子放心。”那女子接过信,谨慎地收入怀中,并未多言,便轻轻关上了房门。
完成了传信的任务,李元吉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随之悬起——他必须进宫面对新帝,为自己之前的延误请罪。
......
皇宫,偏殿。
杨昭正在批阅奏章,听闻内侍禀报,唐国公李渊三子李元吉,怀揣太上皇任命其为东宫千牛备身的诏书,在宫门外求见。
他放下朱笔,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且带着些许追忆的神色。
对于李元吉此人,以及他延误赴任的荒唐缘由,杨昭早已知晓,甚至,他对李元吉的印象,远比李元吉所能想象的更为具体。
“宣他进来吧。”杨昭语气平和。
不多时,李元吉低着头,在内侍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走入殿内。
他根本不敢直视天颜,一进来便依礼跪拜,双手高举那份已过时的任命圣旨,声音带着惶恐:“臣李元吉,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杨昭看着下方跪伏在地,身体微颤的年轻身影,与记忆中那个在大兴城街头,戴着滑稽面具,牵着被当作“猴子”戏耍的亲弟弟卖艺的少年形象,隐隐重叠。
这让他的心里升起几分世事奇妙的感觉。
“李元吉,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罪臣罪该万死!”李元吉连声应道,头埋得更低。
“延误圣命,按律当惩。”杨昭缓缓道,“然,朕初登大宝,大赦天下,便不过于苛责。罚你俸禄一年,暂留京师,于守备府下听用,戴罪立功吧。”
这惩罚可谓是不疼不痒。
李元吉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叩头谢恩:“谢陛下隆恩!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定当洗心革面,恪尽职守!”
他心中的大石落地,谢恩后便想赶紧退下。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杨昭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仿佛旧识闲聊般的意味,随口说道:“出宫后,去一趟虎威王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