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没有直接返回旅社,而是在下层区域复杂如迷宫的街巷中故意绕行了数圈,其间更是施展了三阶[匿踪术],将自身气息与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融入了阴影。
在反复确认绝对没有任何尾巴跟踪之后,他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家名为“枯木逢春”的破旧旅社。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回到狭小却暂时安全的房间,发现其他四人都在。
叶茯苓坐在桌边,神色依旧有些郁郁,米晚筝正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着。风惊鸿则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他那对华丽双剑,苏梦璃则安静地坐在窗边,似乎在冥想,又似乎在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见林风回来,几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
林风没有说话,先是再次施展出[寂声结界],将房间与外界隔绝,这才将方才追踪那少女,以及后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众人。
苏梦璃听完,清冷的眉头微微蹙起,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理性的分析:“与这等藏于暗处的反抗组织接触,变数太多。那少女虽可能真是‘夜明’之人,但其首领幽莲态度不明,贸然约定明日再见,恐有埋伏或陷阱的可能。林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太过冒险。”
“冒险?刺激啊!”风惊鸿却立刻跳了起来,双眼放光,脸上满是兴奋和遗憾,“这么有趣的事情,林兄你居然一个人就搞定了?为什么不带上本天才?打架、谈判、吓唬小丫头,这都是本天才的强项啊!明天!明天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什么‘夜明’是不是真有那么神秘!”
叶茯苓抬起头,脸上带着愧疚和自责,声音有些低落:“都怪我……若不是我轻易相信了那个老骗子,也不会让林风你陷入这般需要独自去冒险验证的境地……我身为医者,本应更仔细地查验那老者的伤势,却因一时愤慨而失了方寸……这鸦巢,人心之诡谲,远超我的想象。”她紧紧握着拳,指节泛白。
米晚筝连忙拉住叶茯苓的手,安慰道:“叶姐姐,你别太难过了!那个老骗子演得那么像,连风大哥一开始都没完全看穿呢!是那些坏人太狡猾了,不是你的错!”
林风走到叶茯苓面前,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安慰道:“叶姑娘,不必过于自责。初入此地,难免会被表象迷惑。经此一事,我们大家都更能体会这鸦巢的生存法则,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吃一堑,长一智。”
他顿了顿,看向还在嚷嚷要跟去的风惊鸿,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至于明天……风兄,你不能跟我去。”
“为什么?!”风惊鸿立刻不满地叫了起来,“难道你怕本天才抢了你的风头?”
林风摇了摇头,笑道:“风兄,你忘了我们此行鸦巢,最主要的目的之一是什么了吗?”
风惊鸿一愣,随即一拍自己的额头,恍然道:“对啊!金银台!我们是来找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算账,解决米丫头的麻烦的!”
“正是。”林风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所以,明天有更重要、也更‘光明正大’的任务交给你们。风兄,叶姑娘,苏姑娘,你们三人带着小米丫头,明日直接去拜访金银台!”
苏梦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们去?林风你不一同前往?”
林风解释道:“你们三位,皆是五阶修为,这等阵容,只要不是金银台倾巢而出,或者有什么隐世老怪坐镇,足以应对大部分情况。我明日先去与‘夜明’的人碰头,将严掌柜的物资和信件送到。若是一切顺利,我会尽快赶去金银台与你们汇合,看看情况。若我那边耽搁了,你们见机行事即可。”
他看向风惊鸿,语气带着调侃和信任:“尤其是风兄,谈判扯皮、虚张声势、乃至必要时的‘物理说服’,不正是你最擅长的领域吗?这正面硬刚金银台的重任,非你莫属啊!”
风惊鸿被他说得眉飞色舞,摩拳擦掌,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哈哈!说得对!这种踢馆子的活儿,交给本天才最合适不过了!保证让他们印象深刻!林兄你就放心去送你的货,金银台那边,包在我们身上!”
叶茯苓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明日我们去金银台。若能以相对和平的方式,用灵石或条件化解恩怨,自是最好。若他们不肯罢休……”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梦璃见林风已有决断,且分工明确,便也不再反对,只是清冷地补充了一句:“如此,我们明日分头行动。彼此以通讯玉符保持联系,若有变故,及时支援。”
米晚筝也握着小拳头,用力点头:“嗯!我们一定能把事情解决好的!”
最终,方案就此定下。
明日,林风独自前往死胡同,尝试与“夜明”建立联系;而风惊鸿、叶茯苓、苏梦璃三人,则带着米晚筝,直接前往金银台的总部,直面这个在鸦巢盘踞多年的庞然大物。
能谈则谈,若谈不拢……便在这无法无天之城,用实力说话!
夜色渐深,鸦巢下层区域的喧嚣并未完全平息,远处依旧隐约传来叫骂声和不明意义的嘶吼,但这间名为“枯木逢春”的旅社客房内,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隔绝,暂时获得了一份扭曲的宁静。
叶茯苓、苏梦璃和米晚筝很快便起身,准备回隔壁房间休息。
叶茯苓临走前,细心地将房间内那张唯一还算干净的桌子又擦拭了一遍,对林风轻声道:“林风,明日……万事小心。”
她的眼神中带着尚未完全散去的自责,以及对新行动的担忧。
苏梦璃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扫过房间,淡淡道:“此地气机浑浊,不利于修养,明日尽早离开为妙。”
米晚筝则打了个小哈欠,揉着眼睛道:“林大哥,风大哥,你们也早点休息呀!明天还有大事要办呢!”
三女离开后,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林风和风惊鸿。
风惊鸿四仰八叉地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瞪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形成的、形似鬼脸的霉斑,鼻翼翕动,闻着空气中那股混合了霉味、劣质木材和隔壁传来的若有若无脚臭的复杂气味,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啊啊啊!受不了了!这什么鬼地方!又脏又臭!床板硬得硌骨头!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本天才英俊潇洒的形象都要被这破地方给腌入味了!”风惊鸿夸张地拍打着身上那套为了伪装而换上的、带着汗渍的粗布衣服,一脸嫌弃。
林风盘膝坐在另一张床上,正在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看着他这副抓狂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忍一忍吧,风大少爷。等明天解决了金银台的事,再把严掌柜托付的物资交给‘夜明’,我们拿到需要的情报或者达成合作,立刻就离开这鬼地方。总不能真指望我们把整个鸦巢掀个底朝天,再给它来个彻底的大扫除吧?”
风惊鸿听到“掀个底朝天”,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他凑到林风床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和兴奋说道:“诶!林兄,你还真别说!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啊!你看这鸦巢,虽然乌烟瘴气,但地理位置绝佳,易守难攻,通幽木这天然屏障多带劲!咱们要是真能把这里给打下来,清理掉那些渣滓,你来做这鸦巢之主,把它当成咱们的据点和基地!到时候振臂一呼,广纳天下豪杰,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就像……就像我们那个世界传说中的‘梁山好汉’一样!多痛快!哈哈哈!”
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作为“开国元勋”叱咤风云的场景。
林风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逗得哈哈大笑,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风兄,你这梦做得可比这鸦巢的雾气还要缥缈。我们连金银台的底细都还没完全摸清,你就想着占据整个鸦巢了?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风惊鸿被林风一笑,脸上的兴奋劲儿也泄了下去,他重新瘫回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那摇曳的、昏黄的油灯光晕,沉默了片刻,突然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与他平日跳脱张扬的形象格格不入,林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有些诧异地看向风惊鸿:“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风大天才。怎么突然唉声叹气的?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他印象里的风惊鸿,永远是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乐天派,似乎从未有过如此低沉的情绪。
风惊鸿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盯着那跳跃的灯焰,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追忆,有苦涩,最终化作一抹淡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笑容。
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声音有些飘忽地反问道:“林风……你,你前世在地球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