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吗?那大宅子改名字了。我刚路过,牌匾都挂上去了。】
【改啥了?这几天也没见人来啊。】
【就是,还说给二百文呢,毛都不见。】
【我都不认字,我咋知道叫啥,人都没来住呢,哪有钱。】
【这几天打扫吧,那天我看见一个婆子在呢。】
【肯定有钱,这些天,天天都有马车拉桌椅箱柜来。】
村里天天有人嚼大宅子,都好几天了,不见那家人来住,那天那个小伙子说的二百文怕不是要泡汤了?
他们不偷不抢,这可是别人自己要给的,不要白不要。
田绍一点不着急,人家什么时候来住他管不着,他已经带他们办了房契、地契,连契税都结了,这九百两银子已经悉数上缴县衙,该他做的事做完了,陆县令还给了二两赏银。
“阿蓉,这么早啊?”
“田叔,这哪早了?叫我来有事吗?”
早饭都吃了,今天不下雨,她过来已经有一大群人在路边白话,说什么宅子名字的事情。
“天要晴了,要开始种地,你这边有啥要说的吗?”
“公田那边的地是不是没犁?天晴先犁地,晒几天再种。”
现在土壤水分太大,种土豆还不好,会造成种薯缺氧腐烂。
“行,这几天我让鲁大鲁二鲁三慢慢犁着,还有其他的吗?”
“土豆要提前一两天切好,公田那边的柴灰我看过有点潮,得烧一烧,那边又没有去年剩的稻草,我家地里有,棚子里面应该是干的,到时候拉点去公田那边烧了,其他不需要怎么准备。”
公田那边的工具很齐全,刀、锄头、犁、镐子、耙子什么的全都有,都不用他们自备。
公田的条件比村里好太多。
“那行,等天晴了,我们就开始下地,还不知道秋收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生蝗灾,真是让人心焦。”
这问题李蓉根本没法回答,她又不是开了天眼的人,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现在除了等,别无他法。要么蝗灾真的出现,要么推迟到明年后年,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田绍说过,晋阳已经太平了几年,发生蝗灾的可能性不小。
这就好像头顶悬着一把刀,明知它会落下,却无能为力,只能多囤点粮。
这种无力感,实在让人心头压抑。
“田叔,买宅子的是什么人啊?”
别说村里人了,她也好奇得很,倒不是为了二百文,是觉得他们的操作既让人摸不着头脑还容易让人多想。
“就晋阳城的商户,说是这两年生意不好做,身体也不甚好,想在乡下静心养一养。”
商户啊?那确实挺有钱的。
“你一会跑一趟上水村,问问那鸭苗鹅苗能不能行,不行我们另找一家买。”
“知道了,一会就去。”
哪能那么快呢?
鸭蛋、鹅蛋出壳比鸡蛋还慢,还不知道人家是现下现孵还是有正在孵的,不过村长都发话了,她也只能去。
怎么感觉她变成了村长的跑腿呢?
李蓉没有马上去上水村,而是假装路过,到那宅子门前瞄了一眼,牌匾真挂上了。
‘文渊阁’?
这像图书馆的名字,在村里给宅子取这么个名,还是太风雅了。
给宅子取名、给门头挂牌匾,这在灵水村还是独一份,连田家、赵家都没有挂着,门头还都是光秃秃的,何况其他人家,更没有。
讲究。
*
哐~~~~当~~~~
周黎往左跨一步躲开屋里掷出来的铜壶,深吸一口气,怎么又来了?一天要摔几个壶?
“主子,何事烦忧?”
“这些废物,五天扫不出一个院子吗?”
在这指桑骂槐呢?
挥手让丫头下去,周黎握住轮椅的把手,把人推到桌前,拿了另一个茶壶倒了水推到周玄面前。
“主子莫急躁,不是打扫不出来,那宅子的地面不是很平,轮椅滚过会颠簸,为了让主子少受些苦,这两天正吩咐他们平整地面。”
从南佑逃出来的时候,周玄被监察司的人射中双腿,射了个对穿,箭羽是取出来了,但伤及腿骨,短时间内不能站立行走,只能做轮椅上。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人变得疯狂又暴躁,时不时就要摔东西发泄不满。
“哦~倒是我的不是了,进度如何了?”
周黎垂着眼:“明天就能搬进去,一应下人,管家都已经安排好了,主子在灵水村安心养伤便是。”
“出去吧。”
“是。”
就这样去灵水村吗?
周黎回到自己的房间,累得进屋就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想着去年发生的事。
去年元宵前后经过晋阳,周玄非要游览澜水古镇,返回晋阳时马车坏了,劝他弃车骑马又不骑,只得原地休息另派人去城里赶车来接。
天色将晚,迎面来了一辆驴车,就因为车上的人多看了他们几眼,周玄怀疑被人认出,当即下令让死士把四人都杀了。
刀刀毙命。
杀人现场,他也在。
杀如此手无寸铁的村民,他当时还很心痛来着,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立场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四人血流了一地,还活着的驴被喂了药四处逃窜,不知跑哪去了。
杀了人,自是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周玄不想骑马也得骑,坏了的马车被拖到坟山烧了,他们在晋阳等了几天,等到衙门贴了告示,才南下回了南佑。
山匪所杀。
见到布告的那一刻,他怀疑自己就是山匪,无恶不作、烧杀抢掠的山匪。
他时常在怀疑自己,难道他们要复辟的就是这样的周朝吗?
周玄时而暴戾时而疯狂?
他真的是个明君吗?
他当得起吗?
每一次怀疑自己时,心底有个声音总在告诉他,周家是他的主子,是周家给了他命,他得为周家死才行。
南佑事败,他并不惋惜南佑的一切,甚至庆幸有人查到了南佑去,破坏了周玄的计划。
不过,这也只是埋在心底的窃喜罢了。
这是他第二次到晋阳,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甚,晋阳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像在这里生活过似的。
走在大街上,他会默默地猜测下一个路口有什么,待他走过去证实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都有。
‘叩叩叩’
“进。”
“周护卫,周管家叫您去一趟账房呢。”
穿粉衣的丫头含羞带怯的站在门外叫人,宅子里的丫头最喜欢看的就是周护卫了,长得白净脾气还好,还会给人解围。
这不,刚刚屋里主子生气,有个姐妹就被周护卫支出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