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脚，迈出了家门。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决绝。
中院静悄悄的，阎埠贵家的窗户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里面收音机调试时发出的滋滋啦啦的杂音。秦淮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快速穿过月亮门，溜进了后院。
后院里更是寂静。李青云那间屋子的窗户，透出昏黄而稳定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像是一座孤岛，散发着诱人而又危险的气息。
她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站定，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双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她自认为足够柔弱、带着几分哀愁和恳求的表情。
然后，她抬手，屈起手指，用指关节轻轻叩响了门板。
“咚、咚、咚。”
三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屋内，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摊开的厚重书籍似乎陷入沉思的李青云，缓缓抬起了眼皮。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等待已久。他甚至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口的方向，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来了。
他放下手中根本没在看的书，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用一种略带疑惑、但足够让门外人听清的正常音量问道：“谁啊？”
门外立刻传来秦淮茹那刻意放柔、带着几分怯生生意味的声音：“是……是我，秦淮茹。李……李干事，您睡了吗？我……我有点事儿，想麻烦您一下。”
声音里那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卑微，若是换个不知情的人，只怕立刻就会心生怜悯。
李青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演技……还算及格。
他不再迟疑，伸手，“咔哒”一声，利落地拉开了门栓，将门打开。
门外的秦淮茹，在门开的瞬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被屋内的灯光晃到了眼睛。她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内的李青云，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混杂着不安、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迅速打量屋内环境的审视。
“秦姐？”李青云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让她进来的意思，语气平淡，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身形挺拔，恰好挡住了大半个门口，屋内的情形只能窥见一角——整洁的书桌，明亮的台灯，摊开的书籍，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严谨。
秦淮茹的心又是一紧。他挡在门口……是不想让她进去？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连忙往前凑了半步，脸上努力维持着那副凄楚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李干事，打扰您休息了，真是对不住……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她说着，眼圈说红就红，泫然欲泣，“是……是关于棒梗学校那赔偿款的事……五块钱，我……我实在是凑不出来了……眼看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棒梗要是被开除，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哀哀切切地望着李青云，身体还微微前倾，试图传递一种无助和依赖的信号。“我知道我不该来麻烦您……可这院里，我能求的人……也就只有您可能还有点办法了……您能不能……先借我应应急？我发了工资一定还！我给您打欠条！”
理由找得很充分，姿态放得足够低，眼泪也足够逼真。
李青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流露出同情，也没有显出不耐烦。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清晰地倒映出秦淮茹那张写满“绝望”与“算计”的脸。
他没有接钱的话茬，反而侧身让开了门口，语气依旧平淡：“进来说吧，外面冷。”
这个动作，让秦淮茹心中狂喜！他让她进去了！计划成功了一半！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连忙低着头，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快步迈过了门槛，踏入了屋内。
就在她的右脚刚刚踏上门内那块特定地砖的瞬间，脚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声。与此同时，安置在角落通风口附近的那个金属喷雾罐，内部机关被悄然触发。
无色无味的【强制性情境吐真剂】，如同被释放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化作细微至极的气雾，迅速而又均匀地弥漫在温暖的空气中，与屋内原本淡淡的墨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再无痕迹。
秦淮茹毫无所觉。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推进下一步计划上。
李青云在她身后关上了门，那声“咔哒”落锁声，在此刻听来，似乎带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但秦淮茹只当是寻常关门，并未在意。
屋内，台灯的光线被调整得恰到好处，既明亮，又不刺眼，笼罩着两人，营造出一种略显暧昧又封闭的空间感。
“坐。”李青云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自己则走回书桌后坐下，姿态从容，仿佛真的只是在接待一个深夜前来求助的邻居。
秦淮茹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却紧张地绞在一起。她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屋内，确认只有他们两人，心中稍定。
“李干事……”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又柔媚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向前倾，使得原本就不算厚实的棉袄领口，似乎不经意地松开了些许，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那钱……您看……”
李青云没有看她的领口，目光直接落在她的眼睛上，那目光太过平静，太过透彻，仿佛能直接看穿她所有的伪装，让秦淮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秦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五块钱，不是小数目。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借给你？或者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借给你？”
这话问得有些刁钻，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