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站在屋顶，瓦片碎屑从指尖滑落。谢云启抬头看他，嘴角扬起。两人之间隔着十米距离，却像隔着一道深渊。
他不能留在这儿。
萧砚转身就跑，脚步踩在屋脊上发出闷响。身后传来一声令下：“拦住他！”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冲上屋顶。
他跃下高墙，落地时膝盖一软，但没停下。树林就在前方百米，只要钻进去就有机会脱身。可刚跑出几步，前方突然亮起手电光，两道人影从侧翼包抄过来。
是埋伏。
萧砚立刻折向右边，贴着围墙疾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呼吸声都听得清楚。他摸了摸腰间，刀还在，但现在动手只会被围死。
必须换个方向。
他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一排低矮的民房。正要翻墙，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
叮铃——
声音很轻，但在夜里格外清晰。
萧砚猛地顿住。
这铃声他太熟悉了。
是他送给萧晚的那串银铃。
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小身影蹲在隔壁院墙的柴垛后，鹅黄裙角露在外面，正朝他拼命挥手。
是萧晚。
“哥哥！”她压低声音喊，“这边！”
萧砚冲过去，翻进院子。萧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屋后跑。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喘着气问。
“我跟着陈伯来的。”萧晚脚步没停，“他说你可能有危险，让我等接应信号。刚才看见他们围你，我就摇铃了。”
她说得快，手心全是汗，但没松开他。
两人穿过几户人家的后院，最后钻进一间废弃的磨坊。萧晚把门关上，靠在门板上喘气。
“他们有多少人？”萧砚问。
“至少二十个，还有车。”萧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他们布防的草图，我偷听来的。东华门现在全封锁了，南线停电也是假的，就是为了引你进圈套。”
萧砚接过纸，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图上标注得很细，连岗哨轮换时间都有。
“你一个人画的？”
“不是。”萧晚摇头，“是陈伯给我的。他现在被关在巡防队的地下室，说你要是被抓，他就活不过天亮。”
萧砚眼神一沉。
陈伯是他身边最后一个老仆，前世就是为护他而死。这一世他特意安排他退居幕后，没想到还是被牵连了。
“谢云启知道我是重生的。”萧砚低声说，“他故意让我看到炸药的事，就是要逼我现身。”
“那你不能再回去了。”萧晚抓着他的袖子，“外面全是他们的人，连裴渊那边都被切断联系了。”
萧砚没说话。
他知道现在最安全的选择是逃，可陈伯不能丢下，证据也不能放弃。谢云启已经动手，今晚不解决，明天整个萧家都会被清算。
“你回去。”他对萧晚说，“去沈家找简凝，告诉她七三八号车的事，让她想办法拖住谢云启。”
“我不走！”萧晚声音提高了，“上次你说让我躲好，结果你一个人去了雪地，差点没回来！这次我说什么都要跟你一起！”
萧砚看着她。
小姑娘眼眶红了，但站得很直。前世她也是这样，在他被押走那天，冲出来挡在他面前，最后被人拖进黑屋再也没出来。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听话。”他说，“你是萧家最后的退路。如果我出事，你要活着，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萧晚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没掉下来。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她声音发抖，“不然我也不活了。”
萧砚点头。
“我答应你。”
萧晚终于松手。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布包，递给他。“这是我缝的护身符，你带着。陈伯说……它能保平安。”
萧砚接过，放进胸口内袋。
他推开磨坊后门，外面是一条排水沟。他沿着沟边往北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萧晚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他才转身。她没走远，而是爬上旁边一栋老屋的屋顶，蹲在瓦片上，手里紧紧攥着另一串银铃。
只要哥哥还在动，她就不能停。
***
萧砚绕到补给站北侧，那里有一段塌陷的围墙。他翻进去，贴着仓库外墙移动。远处传来口令声，巡逻队正在换岗。
他记得萧晚给的图，地下监牢入口在主楼西侧，有个单独的小门。
接近目标时，他放慢脚步。门前站着两个守卫，手里端着枪。他不能硬闯。
正想着办法，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瓦片被踩动。
接着，一道黑影从主楼屋顶跃下，轻巧落地，直奔守卫而去。
是裴渊的手下？
不，那人穿着灰布长衫，身形瘦小。
是陈伯！
萧砚心头一震。那老头明明被关着，怎么跑出来了？
只见陈伯靠近守卫，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东西，往地上一摔。
砰！
一团白烟炸开，守卫呛得咳嗽，视线受阻。陈伯趁机扑上去，一手捂嘴一手夺枪，动作利落得不像个老人。
萧砚立刻冲上去接应。
两人合力制服守卫，把人拖进角落。萧砚脱下外衣给他们盖上，免得被人发现太快。
“你怎么出来的？”他问陈伯。
“有人放我。”陈伯嗓音沙哑，“没露脸，但从手法看，是军中格斗术。”
萧砚皱眉。
裴渊的人？
还是……简凝？
没时间多想。陈伯带他从侧门进入主楼，楼梯通往地下。越往下走，空气越闷。
监牢有三层，陈伯被关在第二层。他们刚下到平台，就听见下面传来审讯的声音。
“说不说？”是谢云启的手下，“再不说，下一刀就是眼睛。”
接着是皮鞭抽打的声响。
陈伯脸色变了：“那是老赵，跟我一起进来的。”
萧砚握紧拳头。
他本可以现在就走，拿着情报离开。可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被抓的。
他不能丢下他们。
“你去顶层通风口等着。”他对陈伯说，“一旦动手，你就点火示警。”
陈伯犹豫了一下，点头走了。
萧砚独自下到底层。
牢房走廊只有两盏昏灯，铁门半开。他贴墙潜入，看见三个守卫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抽打。
他抽出刀，悄无声息靠近。
第一刀割断喉咙，第二刀横扫颈侧，第三人刚回头就被踢中膝盖，摔倒在地。萧砚补上一刀，结束战斗。
他打开牢门，把伤者拖出来。那人还能喘气，但说不出话。
接着他一间间打开牢房，放出所有囚犯。一共十七人，大多是萧家旧部和巡防队里的亲信。
“谁还能打？”他低声问。
七八个人站出来。
萧砚分了枪，简单布置任务：“上层有岗哨，先控制出口。不要开枪，用冷兵器。”
众人散开。
他自己则走向监控室。那里有整个补给站的线路图，能找到炸药真正的引爆开关。
监控室没人，屏幕显示各区域画面。他快速翻找，终于在南仓区发现异常——一台不起眼的金属箱连着七三八号车的信号线。
那就是遥控装置。
他正要记下位置，忽然听见门外脚步声逼近。
不止一人。
他迅速熄灯，躲到门后。
门开了。
手电光照进来，一个人走进来，站在监控台前操作设备。
萧砚看清了他的脸。
是谢云启。
他没穿长衫，换了军装外套，手里拿着对讲机。
“引爆程序准备好了吗？”他对着通讯器问。
“五分钟内完成。”对面回答。
谢云启点点头，低头调试面板。
萧砚握紧刀柄。
只要一步就能扑上去。
但他不能。这里一旦打起来，外面的人会立刻察觉，炸药可能提前引爆。
他必须等最佳时机。
谢云启设置完程序，转身往外走。经过门边时，忽然停下。
“我知道你在。”他说，“刚才顶层的火光，是你的人放的吧？”
萧砚没动。
“你以为你能赢？”谢云启靠着门框，“就算你救了这些人，炸药还是会炸。东华门一塌，半个城防就废了。裴渊赶不来，警察局也被我控制。你拿什么翻盘？”
他笑了笑。
“除非你现在冲出去杀了我，否则一切照旧。”
萧砚盯着他的背影。
刀锋在掌心微微发烫。
谢云启拉开门，走出去。
门缓缓合上。
萧砚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追。
因为他听见了新的动静——
屋顶上传来连续三声铃响。
叮铃、叮铃、叮铃。
是萧晚的信号。
意思是：**敌人增援已到，包围正在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