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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的洪流,淹没了最后的光。

混沌吞噬者胸口的双核心,那银与红交织的毁灭性能量,终于积蓄到了顶点。它不再针对某个个体,而是如同神明降下的最终审判,化作一道湮灭一切的混沌光柱,朝着整个联军残存的方向,缓缓压来。

光柱未至,那纯粹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规则威压,已经让空间凝固,让时间变得粘稠。每个人都感觉像是被浇筑在了琥珀中的虫子,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首当其冲的,便是无咎那已经摇曳如风中残烛的守护领域。

“呃啊啊啊——!”

无咎发出了野兽般濒死的咆哮。他全身的肌肉贲张到了极限,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破裂,让他变成了一个血人。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残存的生命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盾牌,灌注进那层薄薄的光幕之中。

守护领域的光芒,在这一刻竟然回光返照般变得前所未有的炽亮,试图做最后的抗争。

但,这是徒劳的。

就像鸡蛋去撞击山岳。

混沌光柱接触守护领域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规则被强行碾碎的“吱嘎”声。那凝聚了无咎全部心血的领域光幕,连一秒都没能支撑住,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随即被毁灭的洪流彻底吞噬。

“噗——!”

无咎手中的盾牌,那面陪伴他经历了无数战斗的伙伴,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痕,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块凡铁。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联军最后的壁垒,碎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失去了领域的庇护,混沌吞噬者那无意识的规则侵蚀如同无数把刮骨钢刀,开始疯狂地撕扯所有人的身体和灵魂。惨叫声此起彼伏,防线在刹那间土崩瓦解。死亡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而那道毁灭性的混沌光柱,在轻易碾碎了守护领域后,其恐怖的余波,依旧如同海啸般向着跪地不起的无咎,以及他身后那些失去保护的同伴们,席卷而来!

这一击若是落实,所有人都将灰飞烟灭。

完了吗?

就在这绝对的死局之中,跪倒在地的无咎,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头。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但他看到了身后那些熟悉的身影——目眦欲裂想要冲来的艾丝和贝尔,哭喊着试图维持治疗术的莉娜,以及所有在绝望中依旧紧握着武器的同伴。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花,在他即将沉寂的心海中闪过。

还不够……我还……不能倒在这里……

我答应过……要守护大家……

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他做出了抉择。右手,那支曾经稳稳举起盾牌守护众人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残忍,猛地插向了自己的左胸!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惊心动魄。

他的手,硬生生掏入了自己的胸腔,握住了那颗仍在微弱跳动、却已濒临枯竭的心脏!

“无咎!!!”

“无咎先生——!!!”

艾丝、贝尔、莉娜……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灵魂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尖啸!那是超越了理解范畴的景象,是极致的牺牲所带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冲击!

无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他将那颗沾染着滚烫鲜血、闪烁着最后生命光辉的心脏,如同镶嵌最珍贵的宝石一般,猛地按入了身前那面布满裂痕的盾牌中心!

“以我心……代吾守……”

微不可闻的呓语,是他最后的誓言。

嗡——!

盾牌剧烈地震颤起来!那颗心脏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竟然与盾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而坚韧的金色光辉,以心脏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这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存在”本身的厚重感。它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金色壁障,堪堪挡在了混沌光柱的毁灭余波之前。

轰隆!!!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剧烈碰撞!金色的壁障剧烈扭曲、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但它终究……挡下了!将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攻击余波,死死地抵在了外面!

代价是,无咎最后的一线生机,被彻底燃尽。

他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瞳孔中的光彩飞速消散,生命的气息如同燃尽的烛火,微弱到了极点。胸膛那个恐怖的空洞,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不——!!!” 贝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发疯似的想要冲过去,却被恐怖的规则乱流和重新涌上的怪物潮死死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失去心脏的身体倒在血泊中。

艾丝手中的剑险些脱落,她一贯冰冷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崩溃般的裂痕。莉娜瘫坐在地,治疗术的光芒无力地消散,失神地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联军,陷入了彻底的绝望。最后的希望,用最惨烈的方式,在他们眼前熄灭了。

………

黑暗。

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这就是死亡吗?无咎的意识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种永恒的、向下沉沦的疲惫。

就这样结束了吗?

守护的使命……终究还是……失败了……

伙伴们……对不起……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瞬间,一点微光,突兀地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亮起。

那光芒很微弱,却很温暖。如同冬夜里壁炉中跳动的火焰,如同……那个人温柔的笑容。

赫斯提亚……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这个名字如同一道微光,刺破了永恒的寂灭。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比死亡更寒冷的雨夜。他倒在肮脏的巷角,身负重伤,鲜血和生命力正从多处致命的伤口飞速流逝,寒冷浸透了骨髓。世界变得模糊、遥远,复仇的火焰已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虚无。死亡,已是触手可及的归宿。

就在他准备放弃挣扎,任由意识被黑暗吞噬时,一双温暖的手,毫无预兆地捧起了他冰冷的脸颊。

他艰难地抬起眼帘,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了一张带着稚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容颜。绯红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宝石,其中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穿灵魂本质的决断。

是神。一位降临凡世的女神。

“真难看啊,”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一切痛楚的力量,“就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你甘心吗?”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

女神俯下身,额头抵住了他沾满血污和雨水的额头。一股难以言喻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伟力,如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洪流,强行冲开了他封闭的心扉,在他灵魂最深处,烙下了一个永恒的印记。

“以吾,炉火与家庭之神赫斯提亚之名,” 她的声音如同誓言,响彻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中,“赐汝归所,订此契约。汝之伤痛,由吾分担;汝之命运,与吾相系。活下去,无咎。从今往后,你的生命,有一半属于我。”

这不是征询,而是宣告。是神对凡人单方面的、强制的救赎。

一股暖流强行驱散了死亡的冰冷,霸道地修复着他破碎的身躯,更将他从绝望的深渊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在随后养伤的日子里,正是这位看似任性的女神,用她那看似微弱的炉火,为他驱散了漫漫长夜的寒冷与梦魇。她不在乎他满身的血腥与过往,只是固执地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给了他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角落。

是她,在他最绝望、最一无所有的时候,强行与他绑定命运,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以及一个值得用尽一切去守护的、温暖的归处。

“无咎,来做只属于我的眷族吧?” 她后来笑着这样说,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信任和依赖,“我希望你能成为,能守护我们所有人的,最坚固的盾牌。”

“我相信你,无咎。”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对归去的渴望,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焚尽了濒死的冰冷与疲惫!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回到您的身边!

我还没有……完成守护您的誓言!

归去的渴望,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垮了疲惫的堤坝。对那个小小灶台、那盏温暖灯火、那份毫无保留信任的思念,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回到您的身边!

我还没有……完成守护的誓言!

极致的“思念”与未能完成“守护”的“不甘”,两种最纯粹而强烈的情感,在他濒临寂灭的灵魂最深处,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碰撞,迸发出了奇迹的火花!

嗡——!

现实世界中,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那具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心脏、本应彻底死去的身体,突然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了一种温暖、柔和、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金色光辉!

这光芒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自主涌现!如同春日阳光融化积雪,他胸膛那个恐怖的空洞处,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一根根血管,一条条肌肉纤维,乃至那颗被挖出的心脏,都在这种难以理解的力量下,开始重塑、再生!

温暖的生命气息,如同复苏的春风,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 艾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生命的气息……好温暖……” 莉娜作为治疗师,对生命能量最为敏感,她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中蕴含的、远超她理解的治愈本质。

贝尔停止了徒劳的冲击,呆呆地看着那片金色的光辉。

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无咎胸膛的致命伤彻底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他灰白的头发重新变得乌黑亮泽,脸上的皱纹被抚平,皮肤焕发出健康的光泽。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深邃、性质却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缓缓苏醒。

他缓缓地、坚定地,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双眼睁开,那双眸子里不再是燃烧生命的决绝,而是一种沉淀后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坚定,以及……对某个远在天边之人的无限温柔。

他低头,看着自己重新变得有力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股温暖而磅礴的新生力量——它源于对“归去”的渴望,对“守护”的执念,最终绽放出的,是治愈一切、赋予生命的奇迹之力。

他轻轻握拳,抬头,望向那依旧恐怖的混沌吞噬者,目光如磐石般坚定。

“这次,”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一定守护到底。”

话音落下,他张开双臂。

温暖的金色光辉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残存的所有联军成员。

在这金光的沐浴下,所有人身上的伤口开始极速愈合,疲惫被一扫而空,耗尽的魔力与体力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甚至连内心的绝望和恐惧,都被一种温暖的希望所取代。

“反击的时候到了。” 无咎的声音,如同吹响了最终决战的号角。

金色的希望,再次于绝望的深渊中,粲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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