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龙傲天与龙啸天根据内部档案记录的地址,驱车来到了一处位于老城区的僻静住宅楼下。这里没有电梯,楼道里弥漫着旧式楼房特有的、混合着岁月和烟火气息的味道。
兄弟俩拾级而上,脚步在安静的楼道里发出清晰的回响。他们停在一扇略显陈旧的防盗门前。门牌号没错,这里就是高铭亦退休后的居所。
关于这位前辈,兄弟俩所知不少。她曾是龙牙特案组辉煌时期的核心成员,那支在父亲龙文昊带领下屡破奇案的传奇队伍。然而,天妒英才,父亲的骤然殉职,给整个特案组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那不仅仅是失去一位领袖,更是精神支柱的崩塌。无尽的悲痛笼罩了每一位组员,上级出于多种考虑,很快便将他们调离原岗位,分散到各个部门,曾经声名赫赫的“龙牙”也被迫封存。
但实际上,调离并非终点。据说,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当年的那些老组员,包括高铭亦在内,都陆陆续续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或许是无法愈合的心理创伤,或许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或许只是心灰意冷——选择了提前退休,逐渐淡出了警界的一线舞台。
站在门前,龙傲天能感受到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寂静,仿佛这扇门后,封存着一段不愿被触及的往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复杂的心绪,随即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待了片刻,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咔哒”声。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庞探了出来。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带着一种长期伏案工作留下的憔悴感,鬓角已染上些许霜色,眼神似乎有些疲惫,但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陌生而挺拔的年轻人时,那疲惫中又透露了一丝警惕和探寻。
然而,当他的目光在龙傲天和龙啸天脸上仔细停留,尤其是看到龙傲天那与记忆中那个身影极为相似的眉眼轮廓和坚毅神态时,他眼中的警惕迅速被一种巨大的恍惚和难以置信所取代。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高叔叔。”龙家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语气带着对父辈战友应有的尊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行要寻找的目标——高铭亦。他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哽住。难怪方才第一眼,便觉有故人之姿,扑面而来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和正气,原来……是故人之子。
隔了漫长的十年,龙文昊的影子,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清晰地撞入了他的视野。
高铭亦怔在原地,目光在龙傲天和龙啸天脸上来回逡巡,仿佛要通过他们,努力看清那段尘封岁月里队长的模样。半晌,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侧身让开了门口:
“是…是傲天和啸天吧?快,快请进。”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透着长年寡居的沙哑。
兄弟俩走进屋内。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得近乎朴素,但收拾得十分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型号的铅笔、炭笔、画纸,以及一些完成或未完成的素描肖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尚未关闭的画室。
高铭亦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想去倒水,却被龙傲天拦住了。
“高叔叔,别忙了。我们这次来,是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想请您出山帮忙。”龙傲天开门见山,语气恳切而凝重。
高铭亦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眼中的恍惚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怀念,有痛楚,也有一丝了然。他沉默地走到工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张未完成的画稿。
“是……案子?”他低声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龙啸天接过话,言简意赅地将“贺立军”案件的核心矛盾——dNA指向的白骨与活生生的、容貌高度一致却无整容痕迹的冒牌货——清晰地阐述出来。“……技术模拟存在误差,无法服众。我们现在急需一份基于严谨人体结构学和衰老规律的人工推演画像,来确认这两个‘贺立军’是否真的同为一人。这方面,您是绝对的权威。”
龙傲天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位父亲曾经的战友:“高叔叔,我们知道您已经退休多年,不该再来打扰您的清静。但这个案子……这个冒牌货能完美顶替他人身份十年,其背后隐藏的真相和危险可能超乎想象。我们需要您这笔‘神笔’,为我们拨开迷雾,指明方向。这……也是父亲当年未竟的事业。”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动了高铭亦心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锁。他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龙文昊爽朗的笑容和那双充满信任与坚定的眼睛。当年龙牙解散,各自飘零,那份遗憾和未尽的职责,始终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再次扫过兄弟二人年轻而坚毅的脸庞,那眼神,像极了老组长当年决定迎难而上时的样子。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支削得尖细的铅笔,手指稳定而有力。
“把资料给我。”高铭亦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透出一种沉静的力量,“真贺立军十年前的照片,清晰度最高的。还有那个冒牌货最近的正面照。”
他抬起眼,看向龙傲天,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瞬间回到了当年在龙牙特案组驰骋沙场的状态:
“给我两个小时。我给你们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