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一过,试验田的异谷穗子彻底黄透了,穗间的银光凝成了细密的光点,像撒了把碎钻,连风吹过都带着股清甜的香气。墨渊站在篱笆外,看着沉甸甸的穗子压得茎秆几乎贴地,心里像揣了块暖玉,踏实又热乎。
“再有三天就能割了,”凌恒背着新磨的镰刀走过来,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王铁匠说这镰刀加了灵壤里的铁砂,锋利得很,割谷穗不费劲儿。”
墨渊接过镰刀,试着往空中挥了挥,果然比普通镰刀轻快,刀柄处还刻着个小小的“丰”字。“这手艺没话说,”他笑着说,“等收了异谷,得请王铁匠喝顿好酒。”
两人正说着,里正带着几个壮丁来了,每人手里都拎着新缝的麻袋——麻袋是用粗布缝的,里面还衬了层油纸,据说能护住谷粒上的银光。“镇上的药铺掌柜听说咱们要收异谷,特意送了十张防潮纸,”里正把纸递给墨渊,“说垫在麻袋里,灵气跑不了。”
“还是掌柜的细心。”墨渊把防潮纸叠好,心里盘算着:试验田有三亩,按去年的产量,今年至少能收六石,得准备二十个麻袋才够。
王铁匠也来了,推着辆新做的独轮车,车板上铺着厚厚的棉垫。“这是专门运谷穗的,”他拍了拍车板,“棉垫软和,不会磨掉谷粒上的光。李木匠还做了个筛谷的竹匾,网眼比头发丝还细,保证一粒秕谷都漏不出去。”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工具搬到田埂边:镰刀、麻袋、防潮纸、独轮车,还有几个大陶缸——陶缸是秦老特意让人从镇上窑厂订的,说是用来存异谷最好,透气又防潮。
“秦老呢?”墨渊没看见老人,有点纳闷。
“在后山采‘收谷草’呢,”里正说,“道长说这草晒干了铺在谷堆上,能让异谷的灵气存得更久,放一年都跟新收的一样。”
张婶带着妇女们也来了,手里捧着竹篮,里面是刚烙的饼和腌黄瓜。“先垫垫肚子,”她把饼递给墨渊,“干活才有劲儿。”她指着远处的普通稻田,“那边也快熟了,等你们收完异谷,大伙就一起割普通谷子,错开时间正好。”
墨渊咬着饼,看壮丁们在田埂上搭临时的谷堆棚——棚子用竹竿和油布搭成,能挡雨防晒,收下来的谷穗先堆在里面,等晒干了再脱粒。李木匠正用尺子量棚子的高度,嘴里念叨着:“得够高,不然谷堆太高顶到油布,容易返潮。”
“我去看看秦老,”凌恒忽然说,“后山路不好走,别让老人摔着。”
墨渊点点头,看着凌恒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心里暖暖的。这阵子忙,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从松土到施肥,从护芽到搭架,哪样都一起扛着,累是累,却比谁都清楚这异谷背后藏着多少汗水。
王铁匠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陶罐,往墨渊手里塞:“这是我用异谷壳烧的灰,拌了点蜂蜜,道长说抹在手上,割谷时不磨泡。”
墨渊打开陶罐,灰粉细腻,还带着点甜香。他往手上抹了点,果然滑溜溜的,不沾手。“你这心思比姑娘家还细,”他笑着打趣。
“那是,”王铁匠得意地扬下巴,“我闺女说了,干活得巧,不能光靠力气。”
太阳爬到头顶时,凌恒扶着秦老回来了,老人背上的药篓装得满满的,全是翠绿的收谷草。“这草得趁新鲜晒,”秦老喘着气说,“晾在棚子顶上,三天就能干。”
壮丁们赶紧把收谷草摊开,铺在谷堆棚的油布上,翠绿的草叶在阳光下舒展,和远处金黄的异谷相映,好看得很。
墨渊看着田埂边堆得整整齐齐的工具,看着棚顶上铺开的收谷草,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忽然觉得,这收割前的准备,比收割本身还让人心里有底。就像盖房子得先打地基,这异谷能长这么好,靠的不就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细心准备吗?
“明儿个让孩子们也来帮忙,”张婶忽然说,“捡捡掉落的谷粒,也让他们知道这粮食来得多不容易。”
“说得对,”里正点头,“让娃们看着,咱青石镇的日子是咋一点点好起来的。”
墨渊望着试验田,穗子在风里轻轻晃,“叮咚”声像在倒计时。他知道,再过三天,这里就会响起镰刀割谷的“唰唰”声,响起独轮车轱辘的“吱呀”声,响起大伙的笑闹声。而这些声音,会比任何曲子都动听,因为里面藏着的,是希望,是踏实,是青石镇人攥在手里的好日子。
夕阳西下时,工具都归置妥当了,收谷草在棚顶泛着绿光,麻袋和陶缸在棚下排得整整齐齐。墨渊最后看了眼异谷,穗间的银光在暮色里像星星,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回家歇着吧,”凌恒碰了碰他的胳膊,“明天还得早起呢。”
墨渊点点头,往回走时,脚步轻快。他知道,硬仗在后面,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些准备,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夜空渐渐亮起来,星星在天上眨眼睛,像在跟试验田的银光打招呼。墨渊躺在床上,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心里踏实得很。
明天,又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