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巷子里的积雪被月光照得发白,像铺了层冷霜。张屠户带着两个汉子守在东路口,手里的杀猪刀在月下泛着寒光,靴底踩在雪上,几乎没声。
“按理说该来了,”一个汉子压低声音,往镇外望了望,“李木匠说他们今夜会动手。”
张屠户没说话,只是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沉住气。这伙私盐贩子急着找盐,又被搜山耗了力气,夜里来镇,必然选最隐蔽的东路口,这里靠近后山,树多,便于藏身。
果然,没过多久,林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钻出来,猫着腰往巷子里挪。他们穿着灰布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的,正是那伙人的打扮。
“来了,”张屠户对同伴使个眼色,三人迅速躲进旁边的柴房,只留条缝隙观察。
黑影进了巷口,动作很轻,显然对镇子不熟,边走边东张西望。走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着张纸,借着月光看了看,又骂了句什么,大概是地图画得不准。
“按计划来,”张屠户低声道,“等他们走到拐角,我去敲闷棍,你们缴他们的刀。”
两个汉子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扁担。
黑影慢慢靠近拐角,离柴房只有几步远。张屠户瞅准时机,猛地从柴房窜出去,手里的扁担带着风声,“呼”地砸向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
“咚”的一声闷响,那人连哼都没哼,直挺挺地倒了。后面两人吓了一跳,刚要拔刀,就被冲上来的汉子用扁担按住胳膊,反剪到身后。
“别出声!”张屠户用刀抵住一人的脖子,“动一下就放血!”
两人吓得僵住了,嘴里呜呜地叫,却说不出话。张屠户示意汉子们把人捆起来,堵上嘴,拖进柴房,动作干净利落,没弄出半点大动静。
“搞定三个,”一个汉子喘着气笑,“这招‘关门打狗’真管用。”
“别大意,”张屠户往巷外看,“这只是前哨,后面肯定还有人。”
他猜得没错。没过半个时辰,西路口传来急促的铜哨声,“嘀——嘀——”的,在夜里格外刺耳。那是巧铜张的哨声,说明西边也遇上来人了。
张屠户留下一人守柴房,带着另一人往西街跑。刚到巷口,就看见巧铜张正躲在墙后,对着他摆手。
西街口的灯笼被打翻在地,火苗在雪地里挣扎了几下,灭了。五个黑影正围着两个汉子打,其中一个汉子被刀划破了胳膊,血顺着指尖滴在雪上,红得刺眼。
“他娘的,敢动老子的人!”张屠户怒吼一声,举着杀猪刀冲过去。
黑影没想到还有援兵,愣了一下。巧铜张趁机从墙后扔出几个铜刺,“嗖嗖”几声,正扎在最前面两人的腿上,两人“哎哟”叫着倒下了。
“用软筋粉!”巧铜张大喊。
受伤的汉子立刻掏出药包,往剩下三人的方向撒去。药粉遇风散开,三人没防备,吸了几口,很快就晃了晃,手脚发软,被张屠户和赶来的汉子们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阿木爷爷的药真管用,”巧铜张捡起地上的铜刺,“这几个得看好了,别让他们挣扎。”
“西街搞定,去看看客栈那边。”张屠户往客栈方向望了望,那边静悄悄的,没动静,心里却有点不安——凌恒和老板娘守在客栈,那里是镇子的中心,万一被围攻……
他刚要动,就听见客栈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门板被撞开了。紧接着,是小花急促的铜铃声,“叮铃铃”的,透着慌乱。
“不好!”张屠户拔腿就往客栈跑,“凌恒他们有危险!”
客栈里,果然出事了。凌恒和老板娘刚把最后一张桌子抵在门上,就听见外面传来撞门声,“砰砰”的,门板都在晃。
“他们人不少,”老板娘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后门被堵死了,只能硬拼。”
凌恒握紧了剑,目光落在窗户上——那是唯一的退路,但跳出去就是开阔地,容易被围攻。他正盘算着,门板“咔嚓”一声裂了道缝,一只手伸进来,试图拔插销。
“滚开!”老板娘挥刀砍去,对方手一缩,门外传来痛骂声。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叫喊,撞门声停了。凌恒和老板娘对视一眼,都很疑惑。
过了一会儿,张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凌恒,开门!是我们!”
凌恒小心地拉开插销,门被推开一条缝。只见张婶带着几个妇人,正用扁担和木棍,围着剩下的几个黑影打。那些黑影被打得东躲西藏,手里的刀都掉了,显然没料到会被一群妇人围攻。
“我们在房顶撒了石灰,”张婶喘着气说,“迷了他们的眼,看他们还敢嚣张!”
原来张婶不放心,带着几个手脚利索的妇人守在客栈附近,见黑影围攻客栈,就从旁边的屋顶上撒了石灰,趁乱冲了下来。
剩下的黑影很快被制服,捆在一起,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却没人理他们。
凌恒松了口气,看向门外——巷子里到处是被捆住的黑影,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上,像堆破麻袋。张屠户、巧铜张、阿木爷爷……镇子上的人几乎都来了,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锄头、扁担、木棍,脸上带着疲惫,却都透着股狠劲。
“都搞定了?”凌恒问。
“差不多了,”张屠户数了数,“一共十五个,跟李木匠说的数对上了。”
阿木爷爷给受伤的汉子敷上药,又看了看被捆的黑影,皱着眉说:“这些人里,有两个身上有官差的刺青,看来真和城里的人勾结。”
“天亮后怎么办?”老板娘问,“总不能一直捆着。”
凌恒望着窗外的雪,月光已经被云遮住了,巷子里只有火把的光在跳动。他想了想,说:“找辆马车,把他们和藏起来的私盐一起送到邻县的官府——那里的县令是出了名的清官,不怕他们有勾结。”
众人都点头同意。张屠户立刻去准备马车,巧铜张和汉子们去煤窑搬盐,张婶带着妇人收拾战场,阿木爷爷照看伤员……巷子里又忙碌起来,却没了刚才的紧张,多了种劫后余生的踏实。
凌恒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人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夜巷里的交锋,赢的不只是计谋和力气,更是人心。青石镇的人或许平凡,或许没学过武功,但当家园被威胁时,他们能放下锄头拿起扁担,能忘记恐惧挺身而出,这份团结,就是最厉害的武器。
小花飘在他肩头,铜铃铛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庆祝胜利。墨渊从柴房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凌恒,我们赢了!”
“是我们赢了,”凌恒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是青石镇的所有人。”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雪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巷子里的积雪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被捆的黑影缩在墙角,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他们大概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普通的小镇,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但青石镇的人明白。因为这里是家,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为了守护它,再平凡的人,也能爆发出不平凡的勇气。
而这场夜巷的交锋,只是青石镇漫长岁月里的一个小插曲,却像块印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更清楚地知道,家园需要守护,而守护的力量,就藏在彼此的手心和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