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正空时,客栈灶间的香味已经漫到了街上。老板娘系着围裙,正用铁铲在大铁锅里翻炒,红亮的小龙虾在油锅里“滋滋”作响,辣椒和花椒的辛香混着虾的鲜,呛得人直打喷嚏,却又忍不住往跟前凑。
“墨小哥,递把香菜!”老板娘头也不回,铁铲翻飞间,小龙虾裹满了酱汁,外壳的青色渐渐染上油亮的红,像团跳动的火焰。
墨渊赶紧从竹篮里抓了把香菜,掐掉老根递过去。香菜刚扔进锅,就被热油激出更浓的香,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味儿,比镇上酒楼的辣子鸡还冲!”
凌恒蹲在旁边处理秋葵,翠绿的荚被切成斜片,摆在白瓷盘里,边缘渗出淡淡的黏液,看着滑溜溜的。“这玩意儿得快炒,”他抬头看了眼锅里的小龙虾,“炒老了就不脆了。”
小花趴在灶台角落的竹架上,看着灶上的红与绿——小龙虾的红是热烈的,像晚市灯笼的光;秋葵的绿是沉静的,像松树林的叶。两种颜色在不同的锅里翻滚,却都透着股新鲜的劲,让人觉得日子也跟着鲜亮起来。
老板娘把炒好的小龙虾盛进粗瓷盆里,撒了把白芝麻,红亮的壳上缀着白点点,看着就开胃。“先端出去晾着,”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再炒个秋葵,炖上野猪肉,齐活。”
炒秋葵时,老板娘往锅里放了点蒜末,油香混着蒜的辛,很快就把秋葵的生味盖了过去。“加点生抽提鲜,不用多放调料,”她边炒边说,“鲜菜就得吃本味。”翠绿的秋葵裹着淡淡的酱汁,在锅里轻轻晃动,像片缩小的绿森林。
灶膛里的火正旺,野猪肉在砂锅里“咕嘟”炖着,老板娘掀开锅盖,撒了把干蘑菇——正是前几天晒干存起来的,泡发后胖乎乎的,吸足了肉汁。“这蘑菇炖肉,比鲜蘑菇更有嚼头,”她用勺子搅了搅,“再炖半个时辰,肉就能脱骨了。”
砂锅盖上时,边缘溢出的肉香混着蘑菇的醇,和小龙虾的辛、秋葵的清缠在一起,在灶间织成张香喷喷的网。街上有客人被香味勾进来,站在灶间门口探头:“老板娘,今儿做了啥好东西?给我也来一份!”
“刚出锅的小龙虾,热乎着呢!”老板娘笑着应,手脚麻利地又炒了一份,用荷叶包好递过去。
墨渊已经端着小龙虾凑到桌边,捏起一只就往嘴里送,刚咬开壳,就被辣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停:“痛快!这辣劲儿,够味!”
凌恒把炒好的秋葵端上桌,翠绿的颜色在红亮的小龙虾旁边,看着格外清爽。“吃口这个解解辣,”他夹了片秋葵放进嘴里,脆嫩的口感混着淡淡的蒜香,确实压得住辣味。
小花也分到了一小块秋葵,用花瓣卷着慢慢嚼,滑溜溜的黏液沾在瓣上,像裹了层薄纱。它看着桌上的红与绿,忽然觉得这两种颜色就像日子的两面——有热烈的红,也有沉静的绿,凑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滋味。
野猪肉炖好时,日头已经偏西。老板娘把砂锅端上桌,揭开盖子的瞬间,肉香“轰”地散开,肥油浮在汤面,闪着亮晶晶的光,干蘑菇沉在锅底,吸足了汤汁,看着比肉还诱人。
“阿木爷爷呢?”凌恒往四周看了看。
“刚让张婶叫去帮忙修篱笆了,”老板娘盛了碗肉,“说修完就来,让咱们先吃。”
墨渊已经顾不上等,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塞进嘴里,油脂在舌尖化开,混着蘑菇的香,满足得眯起了眼:“这肉炖得够烂,比上次的松蘑炖鸡还香。”
凌恒慢慢吃着,看着窗外的夕阳把云彩染成橘红,和桌上小龙虾的红映在一起,暖得人心头发烫。灶间的铁锅里,秋葵的绿还没褪,砂锅的汤还在冒热气,小花的花瓣上沾着点酱汁,像抹了层胭脂。
阿木爷爷回来时,额角还带着汗,手里拿着根修篱笆用的木杖。“闻着香味就来了,”他坐下拿起筷子,“这蘑菇炖肉,得就着贴饼子吃才香。”
老板娘果然端来一摞贴饼子,金黄的边缘烤得酥脆,底面还沾着点锅巴。阿木爷爷把饼子掰碎了泡进肉汤里,吸足了汤汁的饼子软乎乎的,一口下去,肉香、菇香、面香全在嘴里炸开。
小花趴在饼子旁边,看着大家吃得热闹,忽然觉得灶上的红与绿,不只是颜色,更是日子的温度——红的是热烈的盼,绿的是踏实的稳,混在一锅里,炖在一灶上,就成了最让人留恋的烟火气。
暮色渐浓时,桌上的盘碗渐渐空了,只剩下啃干净的虾壳和骨头,像片红色的小战场。灶间的香味慢慢淡了,却在每个人的心里留了下来,暖得像这渐深的夜,安稳又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