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还在安抚朱沁然的苏婉仪，然后对旁边的陈默使了个眼色。
陈默立刻会意，走了过来。
“吴哥。”
“联系队里，派辆车过来。”
吴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朱沁然、朱奕辰、朱曜，三个人，全部带回局里做笔录。”
“记住，分开审，单独的审讯室。”
陈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哭得正伤心的一家人，有些不解。
但出于对吴珩的信任，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吴珩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家人。
真相已经在他眼前揭晓，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他需要证据。
如山的铁证。
很快，陈默联系的车辆就到了楼下。
在警方的要求下，虽然心中充满了悲痛和疑惑，但朱家三人还是配合地跟着下了楼。
随着他们的离开，整个凶案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技术队同事们工作的声音。
刚刚协助林疏影将尸体运送上车的李越也返回了现场。
“吴哥，都安排好了。”
吴珩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苏婉仪、陈默和李越。
“现在，分头行动。”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沉稳。
“苏婉仪，你跟我一组，我们从这层楼开始，走访周边邻居。”
“是！”苏婉仪立刻应道。
吴珩的目光又转向另外两人。
“陈默，李越，你们俩去走访小区，重点是那些平时喜欢在楼下扎堆聊天晒太阳的老人。
问问他们今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听到过关于赵梅家里的什么传闻。”
“砰砰砰。”
吴珩抬手，敲响了1202的房门。
这里是赵梅家的正对面。
苏婉仪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一支录音笔，已经按下了开始键。
过了十几秒，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探出头，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
吴珩亮出自己的证件。
“警察。”
“我们想了解一些关于你们对门，1201户主家的一些情况。”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看了一眼对门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进来吧。”
他将门完全打开，把两人让了进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居家布置，温馨而整洁，与对门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警察同志，老太太她……真的没了吗？”男人给他们倒了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珩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正在调查。”
“唉，真是作孽啊。”男人摇着头，一脸惋惜。
“你认识死者赵梅多久了？”吴珩开门见山。
“得有七八年了吧，从他们搬过来就认识了。”男人回答。
“在她搬来之前，这房子是谁的？”
“是她女儿朱沁然和前女婿马驰的婚房，后来老太太才搬过来一起住的。”
吴珩的眉梢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在你印象里，赵梅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怎么说呢，就是个挺传统的老太太，很讲究规矩，甚至有点……古板。”
“对家里人管得特别严，尤其是对她那个小外孙。”
就在这时，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她一看到吴珩和苏婉仪，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老张，跟警察同志有什么不能说的！”
女人快人快语，几步就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丈夫。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要我说，对门这老太太，脾气可一点都不好！”
来人正是这家的女主人，刘凤英。
刘凤英显然比她丈夫健谈得多，也敢说得多。
“她那不叫古板，叫强硬！我们这楼里谁不知道她啊！”
“有钱，派头大得很，天天穿金戴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几个钱。”
刘凤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绝。
“就说上个月吧，我家门口放了几个纸箱子，准备第二天卖废品，碍着她出门的路了。”
“你猜怎么着？第二天我出门一看，好家伙，她直接给我全扔楼下垃圾桶了！”
“我去找她理论，她还理直气壮，说我占了公共空间，影响风水！”
刘凤英气得直拍大腿。
“你说说，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苏婉仪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些惊讶。
这和朱沁然口中那个“慈祥”的母亲，形象可差得太远了。
吴珩则显得很平静，他要听的就是这些。
“你刚说她很有钱？”吴珩抓住了重点。
“可不是嘛！”刘凤英立刻接话，“我听人说，她老家拆迁，分了一大笔钱，还有好几套房呢！”
“她就是靠着这笔钱，才把腰杆挺得那么直。”
刘凤英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脸上带着一丝神秘。
“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
“她那个女儿朱沁然，本来跟女婿马驰过得好好的。
马驰那小伙子是搞装修的，人老实，能干，还是入赘的。”
“结果呢，几年前马驰出了个车祸，腿脚不利索了，挣得没以前多了。”
“这老太太就看不上人家了，天天在家里闹，指着鼻子骂，硬是逼着她女儿跟人家离了婚！”
吴珩和苏婉仪对视一眼。
这个信息，与他们在朱沁然那里得到的版本，截然不同。
“朱沁然就同意了？”苏婉仪忍不住问。
“她？”刘凤英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她就是个软柿子，从小被她妈拿捏得死死的，她妈说东她不敢往西。”
“离婚这么大的事，愣是一声没吭，她妈怎么说她就怎么办了。”
吴珩的脑海里，朱沁然那懦弱悲伤的脸庞。
与刘凤英口中这个“软柿子”的形象，完美地重合了。
“那她的两个外孙呢？”吴珩继续问道，“她对两个孩子怎么样？”
提到这个，刘凤英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那可就真是天上地下了。”
她叹了口气。
“老大叫朱奕辰吧？学习好，嘴又甜，老太太简直把他当成心肝宝贝，要什么给什么。”
“那个小的，叫朱曜是吧？那就惨了。”
刘凤英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老太太好像一直就不喜欢他，可能因为他长得像他爸马驰吧。”
“自从离了婚，马驰走了，老太太对朱曜就更差了。”
“家里的家务活，擦地、洗碗、倒垃圾，几乎都是朱曜一个人干，跟个小佣人似的。”
“干不好还要挨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