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号潜艇破开海面，久违的阳光透过观察窗刺入眼帘，让习惯了海底幽暗环境的我们都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港口基地的轮廓在远处显现，冰冷的钢铁结构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充满了末世特有的压抑感。
但此刻，这压抑中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回家了。
尽管是拖着残躯，带着牺牲，但我们……活着回来了。
对接舱门开启，消毒喷雾立刻笼罩了我们，刺鼻的气味冲淡了身上的血腥和海底的腥臊。医疗队早已待命，担架和移动医疗舱迅速上前，将重伤员和林柚、李桂芳这些状态极差的人接走。王小磊一瘸一拐地跟着医疗兵，还不忘回头对我喊：“老大！记得我的抚恤金……啊不是，是奖金！要加倍！”
我没好气地挥了挥没受伤的右手，让他赶紧滚蛋。
然后，我就看到了雷将军。
他站在通道尽头，身上还是那件笔挺却沾染了油污的将军服，脸上带着连日指挥留下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像两盏探照灯，锐利得惊人，直接越过我，聚焦在了被“斩神”小队幸存队员小心翼翼抬下来的那几个密封箱上。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就像饿狼看到了肥肉，老饕看到了满汉全席！
“何烨！东西呢？完整吗？”雷将军几步跨到我面前，声音因为压抑的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他甚至没先问我伤势如何。
我侧了侧身，示意后面：“喏，就这几个箱子，吴教授点名要的‘核心设备’，差点把命搭进去才抠出来。完不完整不知道，反正没当场炸了。”
雷将军根本没在意我的吐槽，他的目光死死黏在箱子上，仿佛能穿透那层特殊合金外壳。“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猛地一挥手，“立刻！最高级别护卫！送解析实验室！吴教授呢？”
“来了来了！我来了！”吴教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只见他头发凌乱，白大褂的扣子都扣错位了，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冲到箱子面前，想摸又不敢摸，围着转圈，嘴里喋喋不休：“能量隔绝完好！外部生物污染标识清晰！太好了！这品相！这……这简直就是异族给我们递的投名状啊！”
我嘴角抽了抽，投名状？差点把我们投进海皇胃里的“投名状”？
“别废话了！老吴，东西交给你！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这些玩意儿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雷将军语气斩钉截铁。
“放心！将军！我把实验室当家了！不解析出个子丑寅卯，我绝不出来！”吴教授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指挥着研究人员和护卫士兵，如同捧着传国玉玺般，将那几口箱子运往基地深处那座守卫最森严的建筑。
雷将军这才好像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回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狼狈的样子和吊着的左臂，眉头皱了皱：“伤得重不重？”
“死不了。”我活动了一下右肩，“就是‘冥鸦’差不多快报废了，维修部那边得下点血本。”
“只要能解析出关键情报，给你造十台新的都行！”雷将军大手一挥，随即又压低声音，“这次……辛苦你们了。牺牲的战士，基地会厚葬、抚恤。”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有些沉重，不需要时刻挂在嘴边。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基地仿佛都进入了一种紧张的等待状态。我们这些参与行动的人员被隔离观察，一方面是检查是否有深海未知病原体或精神污染，另一方面也是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
我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处理了一下伤势，主要是左臂的骨裂和一些内腑震荡。李桂芳老太太和林柚也需要静养。王小磊那小子倒是皮实，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开始琢磨着怎么用这次行动的“经历”去跟后勤部多骗点好东西。
而解析实验室那边，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偶尔能听到那边传来压抑的惊呼，或者吴教授兴奋到破音的大喊，引得我们这边纷纷侧目。
我知道，这是有重大发现了。
果然，在回归后的第七天，隔离解除，我和雷将军被同时请到了基地最深处的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海量的数据、结构图、以及一些光怪陆离、完全不符合人类审美的异族符号。
吴教授站在屏幕前，眼窝深陷，头发更像鸡窝了，但精神却亢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将军！城主！重大突破！前所未有的重大突破！”他挥舞着激光笔，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说重点！”雷将军言简意赅。
“是！”吴教授深吸一口气，激光笔指向屏幕，“首先，是异族的社会结构！我们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它们并非铁板一块，而是一个以‘海皇’为绝对核心、依托某种生物信息素网络构建的‘蜂巢式’社会！不同族群，比如我们遇到的‘工兵’、‘猎杀者’，甚至可能还有更高级的‘祭司’或‘指挥官’单位，它们分工明确，等级森严，完全服务于海皇的意志！”
屏幕上出现了复杂的网络结构图，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暗金色光团，代表着海皇，周围延伸出无数节点，代表不同族群。
“这意味着，”我眯起眼睛，“只要干掉海皇，整个异族社会就可能崩溃？或者至少陷入混乱？”
“理论上是这样！”吴教授用力点头，“但难点在于，海皇本身的力量……城主您已经见识过了。而且，根据这些资料显示，海皇似乎并非唯一？在这些信息的边缘，隐约提到了更古老的……‘沉睡者’？”
这个信息让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一凝。一个海皇就差点让我们团灭，还有更老的？
“继续！”雷将军沉声道。
“其次，是科技！”吴教授切换画面，出现了各种奇特的装置结构和能量回路，“异族的科技树与我们截然不同，它们更偏向于生物能与某种空间技术的结合！比如那种晶体和肉膜构成的基地，就是一种半生物半能量的活体建筑！还有它们的能量武器，并非纯粹的能量发射，而是利用了某种……空间共振原理？这能解释为什么它们的攻击有时会如此诡异，难以防御！”
他指向一个不断旋转的、如同多重棱镜般的结构图：“这是我们最大的收获之一——异族的超光速通讯或者说……跨空间感应技术的关键模型！虽然还无法完全理解，但只要能逆向工程，我们的通讯和探测技术将产生飞跃！”
雷将军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在末世，可靠的长距离通讯和提前预警，意味着更多的生存机会。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军事部署和……弱点！”吴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调出了一幅庞大的星图，上面标注着无数红点，“这是从设备核心存储器中还原出的，异族在太阳系内，甚至包括临近星域的……兵力分布图！以及，它们的一些关键节点、后勤路线的信息！”
星图上，代表异族势力的红点如同瘟疫般蔓延，尤其是在火星轨道、小行星带以及木卫二附近，聚集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庞大信号。但同时，一些红点之间的连接线显得较为纤细，某些区域的红点分布也相对稀疏。
“我们可以据此制定针对性的打击计划！拔掉它们的补给点，切断兵力投送路线！”雷将军猛地一拍控制台，眼中精光爆射。
“不止如此！”吴教授激动地放大星图的某个区域，那里是木星附近的一个引力异常点，“这里！根据数据分析，这里可能是它们一个非常重要的……‘空间锚点’，用于稳定大规模的空间跳跃！如果能够摧毁它，至少能延缓异族后续主力部队抵达太阳系的速度！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还有能量核心！”他又调出一个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幽蓝色能量模型，“我们分析了海皇孵化池的能量样本和这些设备中的能量回路，发现异族的能量核心，尤其是高阶单位，对某种特定频率的灵能冲击极其敏感！这可能是除了绝对力量碾压之外，另一种有效的杀伤手段！”
一条条关键情报，如同重磅炸弹，在指挥中心炸响。
社会结构、科技方向、兵力部署、关键弱点……
我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几箱子设备，而是一把可能撬动整个战局的……钥匙！
雷将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激荡的心情，他看向我，目光复杂：“何烨，你们这次……立下的功劳，无法估量！”
我看着全息屏幕上那代表着敌人弱点的闪烁光点，感受着左臂伤口传来的隐隐刺痛，还有脑海中那头暗金色凶兽暴怒的咆哮和怨毒的眼神。
海皇老兄，没想到吧？
你老家不仅被炸了，裤衩子都快被我们扒干净了。
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冰冷而灿烂。
“别急着夸。”
“知道弱点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该轮到我们……”
“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