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整个京城的目光，全钉在那道捅破天的三色光柱上了。灰的、金的、暗红的，三种颜色没搅和在一块儿，反倒像活物似的缠来绕去，一会儿显出生灭的劲儿，一会儿又透着守护和毁灭的意思，看着就玄乎。这光柱散出来的威压也怪，不是那种硬邦邦的力量压人，而是带着股子法则似的庄重感，让人打心眼儿里发怵，忍不住就想跪下磕头。
周昂和那俩皇室供奉被掀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站稳了，脸上哪儿还有半点儿先前的冷硬模样？全是藏不住的慌。他们能感觉到，自己那点真气、神识，在这光柱跟前，跟萤火虫比月亮似的，弱得可怜。那俩修为高的供奉更惨，从魂儿里往外冒哆嗦 —— 这就是低等生命见着高等存在的本能反应，控制不住。
光柱大概撑了十息光景，才慢慢收回去，没了踪影。
原先光柱待的半空中，慢慢显出一道人影，就那么飘在那儿，不是楚曦是谁？
她脸没变，可身上的劲儿完全不一样了。穿的还是那件素净的深色裙子，可衣摆没风也飘着，周身裹着层薄薄的混沌色光晕，跟能吸光似的。眉心那道竖纹，彻底变成温润的深灰色，像块没雕琢过的混沌石头，里头藏着说不清的门道。最让人胆寒的是她的眼睛 —— 之前的银边没了，瞳孔深处转着两团暗金色的漩涡，深得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里头还映着世上万物生生死死的样子。
她就站在那儿，好像跟周围的天地融在了一起，又好像跳出这天地外头了。这会儿她哪儿只是 “郡主楚曦” 啊，简直就是一部分 “规矩” 成了人，降到凡间来了。
她目光平平地扫过底下慌神的周昂、供奉，还有府外围着的龙骧卫、钦天监官员。凡是被她瞅到的，心都猛地一沉，下意识就低下头，哪儿敢跟她对视？
楚曦慢慢抬起一只手，指尖对着刚才被能量砸得乱七八糟的院子，轻轻划了一下。
没放光，也没感觉到能量动。可大伙儿眼前跟出幻觉似的 —— 地上碎成渣的青石板自己拼回来了，塌了的假山也慢悠悠立起来，连被掀翻的草啊树啊，都自己站直了，比以前还精神。整个过程安安静静的，要么是时光倒着走了，要么就是规矩被改了。
这哪儿是修啊？这是直接 “定” 了这儿的规矩，让它变回原样，甚至更好！
也太神了！
周昂喉结滚了滚，硬压下心里的怕，抱拳躬身，声音里藏着点儿抖，自己都没太察觉：“末将…… 奉陛下的旨意，来看看…… 郡主您…… 还好吧？” 他连 “会不会危害朝廷” 这话都问不出口了 —— 在这种神迹跟前，问这话不是找不痛快吗？太可笑了。
楚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挺平和，却能直穿人的魂儿：“周将军，回去跟皇兄说，我没事。府里这动静，是我修行弄出来的，现在已经平了。惊扰到人的地方，往后我自己跟皇兄解释。”
她声音不大，可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连远在皇宫里盯着这儿的楚琰，都好像透过啥冥冥中的联系听到了。
说完，她也不管周昂等人，身影慢慢从空中落下来，径直往密室走。每走一步，脚下的空间都好像轻轻扭了一下，跟缩地成寸似的，眨眼就没影了。
没人敢拦，也没人拦得住。
周昂和俩供奉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是没辙和震惊。他们来的时候，是带着 “镇压” 或者 “检查” 的任务来的，可现在连动手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收…… 收队！” 周昂费劲地挤出俩字，声音干得发哑。他心里门儿清，今儿之后，朝堂的格局，还有整个大永对这位郡主的看法，都得彻底变了。
养心殿里，楚琰靠着个特殊法器，“看” 着郡王府发生的一切。那三色光柱刚冲上天的时候，他噌地从龙椅上蹦起来，脸颜色变来变去。等瞧见楚曦拿出那近乎 “造物主” 的本事，轻松镇住周昂等人，他又慢慢坐回去，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半天没吭声。
又惊又庆幸，还掺着点儿怕和慌，一脑子情绪搅成一团。
曦儿还活着，而且好像变得…… 更厉害，厉害到他都没法理解了。这倒是不用再愧疚 “逼死” 妹妹了，可也添了更深的愁 —— 这么大的力量，世俗的皇权根本管不住啊。她要是有别的心思，这大永江山，谁能拦得住？
不过，楚曦最后那句隔着空间传过来的话，语气挺平和，还叫他 “皇兄”，说会亲自解释，这又让他心里松了点儿。至少现在看，曦儿没因为有了力量就断了跟他的情分，也没表现出要威胁皇权的意思。
“传朕的口谕，” 过了好一会儿，楚琰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儿累，“郡王府的事儿，是郡主修行弄出来的，现在平了。让龙骧卫撤了包围，谁都不许再去打扰。今儿看见的、听见的，都不许往外说，敢违令的，斩。”
他选择先观望，先安抚。没摸清楚曦的真实想法和状态前，来硬的肯定不行，表面上保持和睦信任，才是唯一的法子。同时他也得赶紧琢磨，以后该怎么跟这个已经不是普通人的 “妹妹” 相处，怎么把她的力量引到对朝廷有利的方向，别成了隐患。
康老王叔的府里，密室里的气儿压得人喘不上来。
几个心腹幕僚缩着脖子，低着头站着，哪儿敢看主位上康老王叔的脸 —— 那脸青得都快拧成一团了。
他们自然也通过安插的眼线，知道了郡王府的事儿。楚曦那跟神仙下凡似的样子，挥挥手就修好院子的本事，还有周昂等人没动手就撤了的结果，跟一锤子一锤子似的，砸在他们心上。
“妖…… 妖孽！这是真妖孽啊！” 康老王叔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都震得跳起来，声音又怕又气，尖得像掐着嗓子，“这么大的神通，人哪儿能做到？陛下…… 陛下居然还下令撤围，不让往外说？他这是被那妖女迷了心窍！是要把我大永江山，白白送给妖邪啊！”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野心，在楚曦那绝对的力量跟前，全成了笑话。硬拼？连皇室供奉都不敢动手，他手下那些私兵死士，跟蝼蚁没区别。
“王爷，您消消气！” 一个幕僚声音发着抖劝道，“这女的…… 这女的太神了，咱们没法正面跟她扛。现在只能…… 只能先躲躲，再慢慢想办法。”
“慢慢想办法？怎么想？！” 康老王叔低吼着，眼里闪着怨毒的光，“等她彻底攥住朝堂，把咱们一个个收拾了吗？”
他在密室里急得转圈，忽然停住脚，眼里突然冒出来一股子狠劲儿，阴得很。
“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着不行，就来暗的！”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跟毒蛇吐信似的，“她楚曦再厉害，还能没在乎的人？沈逸那废物看样子是醒不过来了，可她还有爹娘，还有哥哥！还有这大永的江山，她不是老说要守护吗？”
幕僚们一听，都吓了一跳。
“王爷，您的意思是……”
“派人去查！查长乐郡王夫妇在哪儿走，查她那个哥哥楚煜的动向！还有……” 康老王叔脸上露出个狞笑，“想办法在京城，或者边境，弄点儿‘麻烦’出来，弄点儿能动摇国本、让她不得不出来解决的‘大麻烦’！我倒要看看，她这‘规矩化身’，管不管得了世上的人心鬼蜮，管不管得了这江山底下的一堆白骨！”
一条更阴、更毒，专门戳楚曦软肋、抓她责任的计策，在暗地里慢慢成型了。
郡王府的地下密室里，楚曦没声儿地就出现在屋里了。密室里，之前她突破时引起来的能量波动已经平了，可空气里还飘着浓得散不去的混沌气儿。
她第一时间走到软榻边。沈逸还安安静静躺着，脸煞白，气儿也弱，好在命是保住了。她仔细查了查他的情况，眉尖儿轻轻皱了下。沈逸的身子被她留下的混沌生机护得挺好，甚至比以前还有劲儿，可他灵魂本源的伤还在，没因为她这次突破就好起来。之前在她意识深处，跟沈逸残魂融在一起形成的 “真灵种子”，也没自己回到他身上。
她试着把一缕纯纯的、带着新生意思的混沌力渡进沈逸体内，养他的经脉和识海，可也只能维持住现状，没法把他沉睡着的灵魂叫醒。
“看样子，那枚‘种子’要回去，或者他灵魂要醒，还得有特定的机会，要么就是…… 我还没弄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楚曦心里琢磨着。沈逸的事儿，还是压在她心上最重的一块石头。
她走到密室一角，盘膝坐下，开始仔细琢磨自己的变化。
跟 “渊” 本体对着干、造混沌光茧又碎了、沈逸残魂反过来帮了她…… 这一连串九死一生的经历，让她对混沌力的拿捏，算是到了个新地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天地里转着的规则线条，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小范围改改物质和能量的状态。
可跟着来的，是更深的愁事儿。
她能感觉到，识海里那片黑糊糊的深渊没消失，反倒跟她新生成的混沌核心融得更紧了，成了她力量本源的一部分。“渊” 那冷冰冰的终结念头，虽然被她的人性和沈逸的守护印记中和了、管住了，可没彻底消灭，只是歇着了，跟睡着的火山似的。
更重要的是，她看世上的东西，越来越容易往规则上靠。想事儿先琢磨效率、因果、必然怎么样，情绪虽然还有，可好像隔着层透明的膜，有点儿…… 远了。就说救沈逸，除了实打实的感情，也掺了 “补自己规则漏洞”“保住重要因果节点” 的理性盘算。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呢？她的人性，到底能不能在越来越强的力量里守住呢？
而且外头的事儿也没省心的 —— 皇兄的猜疑，康老王叔那些人的敌视，还有冷宫里那口废井里，“渊” 本体可能还会搞出的动作…… 这一切都说明，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等着呢。
她慢慢睁开暗金色的眼睛，目光好像穿透了密室的层层阻碍，望向皇宫的方向，也望向了那不知道会怎么样、暗地里正乱成一团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