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院的演武场是块青黑色的巨石铺就的，踩上去凉得透骨，石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刀痕剑印，有的深到能卡进半只脚——那是常年比斗磨出来的。卯时的天刚蒙蒙亮，风里还裹着点霜气，林凡刚站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时，演武场的入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大多是天枢院的弟子，穿的长袍跟苏清寒那身类似，只是绣的星纹少了几重，腰间挂着的佩剑也多是凡铁。他们看林凡的眼神，就像看块路边的石头，没什么温度，偶尔有人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能清清楚楚飘进林凡耳朵里。
“就是他？从下界来的那个？”
“呵，听说苏师姐亲自带进来的，修为才元婴初期吧？咱们天枢院随便拉个内门弟子都比他强。”
“可不是嘛，下界的灵气那么稀薄，能修到元婴就不错了，真把这儿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林凡没回头，只是攥了攥手里的剑。昨晚苏清寒把他领到天枢院的偏院就走了，只留下句话：“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你是‘苏清寒带来的人’就高看你，想站住脚，得让他们看见你的剑够硬。”当时他还没太懂，现在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在这要塞里，出身是狗屁，背景是狗屁，只有实力，才是能让人闭嘴的东西。
“喂，那个下界来的！”一个粗嗓门突然炸开，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的长袍上绣着七重星纹，比旁人多了两重，腰间的佩剑是玄铁铸的，剑鞘上还嵌着颗淡蓝色的灵石，一看就不是普通弟子。这人肩宽背厚，脸膛黝黑，走路时地面都跟着震，走到林凡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像看只蝼蚁。
“我叫周虎，天枢院外门统领，元婴中期。”男人抱起胳膊，声音里全是不屑，“听说你是苏师姐带来的？哼，我不管你在下面是什么来头，到了天枢院，就得守我们的规矩——新来的，得给老生递个‘投名状’。”
林凡抬眼看他：“什么投名状。”
“简单，”周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指了指演武场中央，“跟我打一场。你要是能接我十招，我就认你这个师弟；要是接不住，”他顿了顿，故意提高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就从老子的胯下钻过去，滚出天枢院，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拍着手喊：“周统领说得对！让这下界小子知道咱们天枢院的厉害！”还有人阴阳怪气地喊：“哎，说不定人家连三招都接不住呢，钻胯的时候可得快点，别耽误咱们练剑！”
林凡的指尖微微发烫，不是怒，是体内的灵力在蠢蠢欲动。他不是没被人轻视过，在下界的时候，因为没背景，没宗门，多少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野种。可那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握紧剑，把那些人的脸一个个打肿。现在到了神界，到了这希望要塞，原来还是一个样——弱，就活该被踩在脚下。
“好。”林凡只说了一个字，往前踏了一步，站到了演武场中央。青黑色的巨石凉得刺骨，却让他的心瞬间静了下来。他抬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那是师父留给他的剑，叫“青锋”，剑身普通，却陪着他从炼气期杀到元婴，斩过妖兽，劈过邪修，从来没掉过链子。
周虎显然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倒是有几分胆量，可惜啊，胆量不能当修为用。”他也拔出了剑，玄铁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剑气一散，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退——元婴中期的威压，确实不是闹着玩的。
“小子，我让你三招，”周虎摆出个起手式，下巴抬得老高，“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林凡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了青锋剑。剑身出鞘时，没有龙吟，只有一声轻吟，像风吹过竹叶。他的站姿很随意，甚至有点松散，在周虎和周围人眼里，这就是没底气的样子。
“哼，装模作样！”周虎不耐烦了，话音刚落，人就冲了上去。玄铁剑带着破风的声响，直劈林凡的面门，剑气扫过地面，青黑色的巨石上瞬间多了道深沟——这一剑，他没留手，显然是想一招就把林凡劈趴下。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连那些刚才起哄的弟子，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苏清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演武场的台阶上，手里依旧握着那支玉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寒星亮了几分，紧紧盯着场中的两人。
林凡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玄铁剑离他的眉心只有三寸远，他才突然动了。不是往后退，是往前踏了一步，身体像片叶子似的往旁边一飘，刚好避开了这劈山裂石的一剑。动作不快，却精准得离谱，连周虎剑上的风都没碰到他的衣角。
“咦？躲开了？”
“运气吧？刚才周统领那剑可是用了八成力！”
周围的议论声又起来了，周虎的脸却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这下界小子居然能躲开他的剑，当下手腕一转，玄铁剑变劈为刺，剑尖直指林凡的胸口，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这一剑，他用了十成力。
林凡还是没躲，或者说，他的动作比剑更快。只见他手腕一翻，青锋剑横着扫了出去，不是劈，不是刺，而是像根棍子似的，“啪”地一声，精准地敲在了周虎的手腕上。
“啊！”周虎惨叫一声，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玄铁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插进了石缝里，剑柄还在嗡嗡地抖。
这一下，周围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台阶上的苏清寒，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知道林凡有点本事，却没想到，本事这么大。
周虎也懵了，看着自己发麻的手腕，又看了看地上的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打落武器，而且对方还是个元婴初期的下界小子！
“你……你耍诈！”周虎恼羞成怒，忘了手腕的疼，攥着拳头就往林凡身上砸。他也是急了，居然忘了用灵力，只想用蛮力把这小子揍一顿。
林凡看着冲过来的周虎，眼神冷了下来。他不是什么圣人，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但别人要是蹬鼻子上脸，他也不介意把对方的脸打烂。
就在周虎的拳头快要碰到林凡胸口时，林凡动了。这次的动作更快，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他侧身，左手抓住周虎的胳膊，右手的青锋剑抵在了周虎的脖子上——剑尖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寸，冰冷的剑气让周虎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你刚才说，”林凡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要我接你十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目瞪口呆的人群，最后落回周虎脸上，“现在，三招过了。你输了。”
周虎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剑只要再往前递一寸，他的脑袋就会掉下来。刚才的嚣张、不屑，此刻全变成了恐惧，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周围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那些刚才起哄的弟子，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林凡。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下界小子，居然这么狠，元婴中期的周虎，在他手里连三招都走不过。
“怎么回事？”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演武场入口传来。人群再次分开，一个穿着九重金纹长袍的老人走了进来，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手里拄着一根玉杖，杖头雕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金纹长袍的人，一个个气势不凡，一看就是天枢院的高层。
周虎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喊道：“李长老！他……他耍诈！他一个元婴初期，怎么可能打得过我！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李长老没理他，目光落在林凡身上，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他身边的几个高层也在小声议论，眼神里满是惊讶和疑惑——一个元婴初期，三招击败元婴中期，这要是真的，那这小子的天赋，也太吓人了。
林凡缓缓收回了剑，青锋剑入鞘，依旧没什么声响。他看着李长老，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弟子林凡，见过长老。刚才与周统领比斗，全凭实力，绝无半分邪术。若长老不信，可随时派人查验。”
李长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你用的是什么剑法？步伐轻盈，出剑精准，不像是下界的路数。”
“家师所传，无名剑法。”林凡如实回答。他师父从来没给这剑法起过名字，只说练到极致，无招胜有招。
“无名剑法？”李长老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一个无名剑法！好一个林凡！”他转身，对身后的高层说，“这小子，我天枢院留了！”
周虎傻眼了，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被李长老冷冷地瞥了一眼：“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天枢院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罚你去城墙守三个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周虎脸色煞白，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捡起地上的剑，灰溜溜地走了。周围的弟子看着林凡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轻视，而是敬畏，甚至还有点讨好。刚才那些起哄最厉害的，此刻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长老又看向林凡，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林凡，你很好。明天开始，你不用跟外门弟子一起练了，直接来内院，我亲自教你阵法。”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吸气声。李长老是什么人？天枢院的大长老，院长之下第一人，多少年没收过弟子了？居然要亲自教林凡阵法？
林凡也愣了，他没想到，一场比斗，居然引来了长老的关注，还得到了亲自教导的机会。他刚想道谢，就看见苏清寒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他身边，眼底的清冷散去了些，居然带着点笑意：“我说过，在这里，只有实力才能让人闭嘴。你做得很好。”
李长老看了苏清寒一眼，笑着说：“清寒，你这次可是为天枢院招了个好苗子啊。”
苏清寒微微颔首，没再多说，只是给了林凡一个“好好表现”的眼神，就转身跟着李长老他们走了。
演武场的人渐渐散了，有人走的时候还特意跟林凡打了招呼，一口一个“林师兄”，热情得不行。林凡站在原地，看着青黑色的演武场，忽然觉得，这要塞的天，好像没那么阴沉了。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个开始。李长老的关注，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他在天枢院站稳了脚，坏的是，他肯定会被更多人盯上。那些之前轻视他的，嫉妒他的，甚至想利用他的，说不定都在暗处看着他呢。
他抬头，望向天枢院深处那座最高的阁楼——那里是院长的住处，常年被云雾笼罩，神秘得很。刚才李长老说要亲自教他阵法，是真的看重他的天赋，还是有别的目的？还有破魔军，还有散修盟，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实力，会是什么反应？
风又吹来了，这次没那么冷了，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林凡攥紧了手里的剑穗，那穗子被他攥得发热。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了。更高层的关注已经来了，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多的机会，也可能是更多的危险。
但他不怕。从下界一路杀上来，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人越是盯着他，他就越要变强。只有实力足够强，才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才能守住自己想守的人，才能有一天，回到下界，陪师妹去看昆仑的桃花。
林凡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内院走去。阳光已经升起来了，照在演武场的石面上，那些刀痕剑印，在晨光里像是活了过来，诉说着无数个关于实力和生存的故事。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