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星子还没出齐。
里巳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石屋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峦。
窗外透进的篝火光线微弱而摇曳,在石屋的墙壁上投下朦胧的影子。
里巳从角落那个妥善存放的皮袋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每一样都是他在确定了对云舒心意时,按照他父兽以前跟他提起过的结侣礼节。
在部落都安静晚睡时,反复摩挲,精心准备的。
首先是指肚一般长的很一小块白色兽皮,质地柔软得如同初雪。
那是父兽在他小时候从他身上取下的一块兽皮……
是他自己的皮,关于这个的痛感,现在好像也记不清楚了~
然后是一撮指头粗细,捆扎得一丝不苟的白毛。
每一根都晶莹如冰丝,这是他兽形时身上最……的毛发。
他是巨兽藘靡一族。
这也是他们族向伴侣表达最原始,最不容置疑的归属时,才会献上的毛发。
还有颗牙齿,洁白坚硬,是他成年时换下的第一颗獠牙。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小捆丝线,那些丝线在昏暗中隐隐流动着月华般的银辉。
这是雪山上一种名为月织虫的罕见虫兽所吐的丝。
它们只在满月夜结茧,吐出的丝线轻盈坚韧。
这些丝线,是他成年后,耗费了十几个个满月之夜,攀爬雪山绝壁才收集到的。
早在第一次遇到部落的他们,被救回来的那天晚上醒来后。
他就借口去方便,悄悄出去取回了藏在他以前山洞里的这几样小东西。
那时候还觉得,不管有没有伴侣,先留着也是好的。
初见云舒和族人时,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留下,是不是要融入这个部落。
他坐下来,就着外头篝火隐约透进的昏暗光线。
开始仔细地为这几样东西打孔、穿线、绑缚。
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
用惯了利爪与力量的手,此刻却在做这般精细的活儿,着实吃力。
但他异常专注、耐心……
月光透过石屋上方的透气孔洒落一缕银辉,恰好落在他手中的信物上。
那些白色的毛、皮、牙与银线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昏暗中发出柔和的光。
(毛,皮……牙哈哈哈发出柔和的光,写到这我想笑哈哈哈,但是我得这么写,以后你们会知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指尖被丝线勒出浅浅的红痕,可他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绳结被他以特殊手法系紧。
一旦系上,除非以特定的方式解开,否则一般的外力没法破坏。
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极淡却充满笃定的弧度。
浅到几乎看不见,却让那双异色的眼眸瞬间亮如星辰。
时过夜半,部落除了值守的兽人外早已沉入梦境。
他终于做好了这东西……一条精致的挂坠,白色的兽皮被银线精巧地挂住。
中央固定着那颗獠牙,獠牙下边坠着那撮白毛。
提着这小小的信物,他就径直走向云舒的石屋。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皮肤,他却只觉得心头火热。
这种火热在今天听到云舒可能要选兽夫时达到了顶点,不,不能再等了。
无论行不行,总得先看看小雌性的意思。
这么久以来,他时刻留意着她,没看出她对谁有特别的意思……
可万一呢?万一自己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呢?
一个雌性可以有很多雄性伴侣,这是心照不宣的规则。
里巳虽然想开了要主动去找云舒表明心意,但一想到云舒如今的能力和地位,最后身边肯定不止他一个兽夫……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闷痛,却又不得不接受。
那么,至少让他做第一个拥有她的,至少让他成为她第一个选择。
这种紧迫感驱使着他,哪怕现在已经深夜,哪怕可能会打扰她休息。
站在云舒的石屋外,里巳才惊觉部落此刻的安静。
只有远处守夜兽人偶尔走动的声音,还有踩过脚下雪被的嘎吱声。
石屋内一片漆黑,看来云舒早就睡着了。
他站在门前,手抬起又放下,心中的火热和理智在激烈交战……
屋内的云舒其实并未入睡。
她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白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前一天晚上里巳那复杂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今天部落其他雄性兽人突然对她恭敬的态度……
这些都让她心烦意乱。
突然,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衣料摩擦石壁的窸窣声。
云舒瞬间警惕起来,手中悄然凝聚巫力。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石地上,一步步挪到门边。
透过门缝,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外,身形高大挺拔。
即使在昏暗中也一眼认出……是里巳。
心跳没来由地快了起来。他来干什么?这么晚了……
云舒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凝聚巫力的手。
想了想,她决定装作出去添柴烧火暖炕的不经意样子。
平静了一下呼吸,她伸手拉开门……
四目相对。
里巳显然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和慌张。
异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收缩:“还……没睡……?”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云舒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出去添个火,你怎么来了?”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生硬。
“我,我帮你添个火……”里巳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她身后昏暗的石屋。
手中的挂坠被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
云舒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气。
她印象里,兽世的人大多是直来直往的性格。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里巳以前也不这样,现在倒真是给她开了眼了……
云舒在心里无声地呐喊,面上却只能维持平静。
看来,还得自己主动一下……
“嗯,添完柴火,来屋里吧,我有事。”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转身走回石屋,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嗯……”里巳低低应了一声。
他慢腾腾地往灶台坑添了些柴火,动作有些僵硬,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云舒的身影。
添完柴火,他深吸一口气,跟着云舒走进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