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这样不合适吧？阎像如今是九江太守，这几年干得不错，我还打算推荐他主管工坊呢？”陈宫皱着眉头说道，他心里苦啊！
阎象担任九江太守五年，只是收拢扬州流民就超过三十万，把九江郡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人才陈宫自然不想松手。
“我拉一次偏架，如今天下还未安定，等天下一统，只要阎像愿意回政务院，我绝不阻拦。”曹铄说道。
陈宫也只能无奈点头。
高顺忽然挠了挠头，低声问张辽：“这训导主任……管不管咱们军长的思想？”
陈登“噗嗤”一声笑了：“你要是敢克扣军饷，保不齐他就敢管。”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炭火噼啪作响，把每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摇摇晃晃的，倒像一群凑在一起琢磨大事的寻常汉子。
曹铄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烘烘的——他要的从来不是一群只会打仗的机器，是能明白“为何而战”的弟兄。
这场会议散时，日头已经偏西。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还在念叨着“训导主任管不管喝酒”“阎象会不会天天查咱们识字没”，笑声顺着走廊飘出去，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曹铄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军营，忽然觉得这枢密院的墙，好像也因为多了个“训导部”，少了些冰冷的杀气，多了点过日子的热气。
曹铄站在枢密院的廊下，望着营地里操练的士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
军中的新制虽已定下，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头——训导部如何理顺与军务的关系？各级将领能否真的容下“思想工作”？士兵们会不会觉得这是“多管闲事”？桩桩件件，都得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磨。急不得，也快不得，就像地里的庄稼，得等它扎稳了根，才能盼着抽穗。
军中还有很多制度不健全，不过，眼下一切都是服务于战争。
许都丞相府的暖阁里，气氛却没这么平和。
曹洪刚把下邳的消息说完，曹操就捏紧了手里的茶盏，青瓷边缘硌得指节发白：“你是说，丁氏待植儿……真没为难？”
他当初点头让曹植去下邳，一半是拗不过儿子的软磨硬泡，一半是存了试探的心。
卞氏当年对曹铄那般刻薄，丁氏性子又烈，他总怕这对母子会把气撒在植儿身上。
何况如今的曹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任人拿捏的少年——他手里握着徐州、荆州、益州和交州，麾下兵强马壮，真要动了怒，别说卞氏，就是自己怕是也压不住。
“主公放心，”曹洪瓮声瓮气地说，“属下派去的人盯着，大嫂见了植儿，先问了冷暖，又让人给备了新的褥子。
曹铄更是把植儿托付给清河公主照看，日日有书读，有武练，比在许都还自在。”
他顿了顿，补了句，“说句实在的，曹铄连路边讨饭的都肯给生计，怎会跟个半大孩子计较？”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端起茶盏抿了口，烫得舌尖发麻，却也驱散了心头的郁结。
他忽然想起曹铄幼时的模样，瘦得像根豆芽菜，却总睁着双清亮的眼睛看他……罢了，都是自家儿子。
“对了，奉孝的身子怎么样了？”曹操话锋一转，想起那个总爱喝酒的谋士。
曹洪咧嘴笑了，眼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华神医说他是‘正气亏空’，非得逼着调养。
现在被曹铄扔进了军营，天天天不亮就被黄叙拎起来跑步，雪地里光着膀子练功，听说前几日跑岔了气，趴在雪地里咳了半天——这哪是治病？分明是遭罪！”
“哈哈哈……”曹操难得放声大笑，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好个曹铄，总算有人能治住他郭奉孝！让他再贪杯，再熬夜，这下知道厉害的了。”
暖阁里的气氛刚缓和些，曹洪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主公，还有件事，关于植公子上次遇刺……”
曹操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查到了？”
“属下顺着那几个死士的踪迹摸下去，发现有个中间人，曾多次出入杨家。”曹洪压低声音，“这人跟死士们来往密切，可就在植公子遇刺后没几日，突然暴毙了，脸上还带着黑紫，像是中了毒。”
“杨家……”曹操的指节捏得发白，指腹在案几上狠狠一磕，“好，好得很！”
他想起杨修那副恃才放旷的模样，想起杨家仗着“四世三公”的名头在朝堂上的小动作，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袁家倒了，这杨家竟还敢在他眼皮底下动心思，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儿子身上！
“主公，”曹洪有些担忧，“杨家毕竟根基深，门生故吏遍天下，跟当年的袁家一样，都是盘根错节的世家……”
“世家又如何？”曹操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冰碴，“真以为我不敢动他们？”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还有‘除寇组织’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那些人，多半是前朝老臣和宫里的人凑的。”曹洪递上一卷密报，“为首的几个，跟董承、种辑他们都有旧交，明着是‘除奸佞’，暗地里怕是想借着陛下的名头，搅乱天下。
不过，领头的人至今不得而知。”
曹操翻看密报的手停住了，忽然冷笑一声：“把这些消息，给曹铄送去。”
曹洪一愣：“主公是想……借他的手？”
“他在徐州搞的那些新花样，最碍这些人的眼。”曹操把密报扔在案上，“让他去跟这些人斗，正好让我看看，他那套‘百姓做主’，能不能敌得过这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曹洪应声退下时，正撞见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丞相府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
暖阁里，曹操独自对着炭火，脸色忽明忽暗。
他知道，把消息传给曹铄，不止是“借刀杀人”——他隐隐想看看，这个处处跟他不一样的儿子，面对这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到底会怎么做。
是重蹈覆辙，还是真的能劈开一条新道？
雪，还在下，像是要把这天下的新旧纠葛，都埋进这片白茫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