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的小世界，再无边界。
那片光晕向内塌陷，化为一片不可见的深邃。世界里的每一粒微尘，每一缕气息，都遵循着一个全新的，圆满的意志。
槐荫依旧沉睡。
他的道，圆满了。
小世界里，一株新生的灵草，无风自动，它感受到了阳光的变化，那不是洪荒的太阳，是属于这片天地的，独一无二的光。
洪荒的天空，变了。
九天之上，所有的云，所有的光，所有的气，都向后退去。
一片绝对的虚无，在天穹正中展开。
那片虚无里，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那是一只由最本源的灰色法则构成的眼睛。
它俯瞰着整个洪荒。
最后，它的“视线”，死死锁定了洪荒中心，那片，刚刚吞噬了九重天罚的区域。
紫霄宫。
空气凝固了。
准提道人看着水镜中那只眼睛，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天道之眼。”
元始天尊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它不甘心。”
通天教主拿起酒葫芦，却没有喝，只是看着镜面。
“输了，却不认输，还想看着，真是难看。”
接引道人闭着眼，口中不再念诵佛号。
“它在看什么，它什么都看不到。”
准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师兄，这威压，太强了，三界六道，所有大罗之上的生灵，都能感觉到。”
元始天尊没有理他。
“它在积蓄力量。”
水镜中，那只天道之眼，眼中的灰色法则，开始流动，旋转。
一股股，不属于洪荒三界任何一种已知的力量，在眼底汇聚。
那是，属于天道本身的，修正之力，抹杀之力。
“它要再试一次。”
通天教主说。
“没用的。”
接引道人睁开眼，脸上是无尽的疲惫。
“它连门都进不去，怎么抹杀屋里的人。”
话音刚落。
天道之眼，动了。
一道灰色的光，从眼中射出。
这道光，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它只是，纯粹的，法则的降维打击。
它的目标，不是那片祥和之地，而是那片区域的“存在”本身。
它要将那片区域，从洪荒的时空里，彻底挖掉。
灰色的光，降临了。
它触碰到了那片区域的，无形的，看不见的边界。
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灰色的光，如同撞上了一堵，不存在的墙。
它没有被吸收，没有被抵挡。
它就那么，停在了边界之外，无法寸进。
下一刻，那道灰色的光，从头部开始，一寸寸，化为虚无。
消散了。
仿佛，被橡皮，从画卷上，擦掉了。
小世界内。
槐荫的梦境里，一丝微风拂过。
他沉睡的本能，觉得外界的“光线”，有些刺眼。
于是，小世界的法则，自动运转。
将整个世界的“窗帘”，拉得更厚实了一些。
所有不属于自身体系的法则，都被排斥在外。
这里，绝对独立，不受侵扰。
紫霄宫。
死一样的寂静。
“又……又没了？”
准提的声音，像是在梦呓。
“我说了，没用的。”
通天教主终于喝了一口酒，脸上，是一种看好戏的表情。
“它连对方的窗帘都打不破，还谈什么抹杀。”
元始天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那片紫霄宫的虚空，都因为他的心绪，而微微扭曲。
天道之眼，没有再发动攻击。
它就那么，悬在九天之上，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像一个，站在别人家门口，却被门卫拦住，只能干瞪眼的，无能狂怒的，失败者。
“它不走了？”
准提问。
“它在宣示主权。”
元-始天尊的声音，很冷。
“告诉整个洪荒，那个地方，是异端，是天道不容的存在。”
通天教主笑了。
“可笑。”
“它越是这样，洪荒的生灵，就越是好奇，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
“一个，连天道都无可奈何的地方，对那些在劫中挣扎的生灵来说，意味着什么？”
通天教主看向元始天尊。
“二哥，你觉得，会意味着什么？”
元始天尊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封神量劫，还在继续。
阐截两教的弟子，还在血战。
但，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生灵，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抬头，看向天空。
那只巨大的，灰色的眼睛，像一个悬在头顶的噩梦。
“那是什么？”
“天道之眼！是天道显化！”
“它在看什么？”
“洪荒中心，那个方向，是……”
“无劫之地！”
无数道神念，在洪荒各处交织。
恐惧，疑惑，震惊。
最终，都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传说，是真的。”
“真的有，一个连天道都无法触及的存在。”
“那位槐祖，他，他究竟是……”
洪荒的生灵，在议论。
他们不知道真相，但他们，开始相信神话。
“无劫之地”外围。
那片广袤的草原上，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睡神教”信徒。
他们大多是截教弟子，也有一些走投无路的散修。
天道之眼的威压，如同亿万座神山，压在整个洪荒的头顶。
所有生灵，都感到元神战栗，道心不稳。
唯独这里。
当那股威压，降临到这片区域时。
一股，更加温暖，更加祥和，更加强大的力量，从他们脚下的大地，从他们呼吸的空气中，升腾而起。
这股力量，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巨大的穹顶。
将天道之眼的所有威压，都隔绝在外。
信徒们，不仅没有感到恐惧。
反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好暖和。”
一个年轻的弟子，闭上眼，脸上是幸福的表情。
“我感觉，槐祖，就在我们身边。”
“天道算什么？”
赵公明盘膝坐在人群中央，他睁开眼，看着天空那只灰色的巨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槐祖面前，它连一只，嗡嗡叫的苍蝇，都算不上。”
青石，那个第一个带来神迹消息的弟子，站了起来。
他对着所有信徒，高声喊道。
“天道震怒，正说明了槐祖的伟大！”
“它在恐惧！它在害怕我们伟大的睡神！”
“此乃神迹！是槐祖在向我们展示他无上的威能！”
所有信徒，都沸腾了。
他们看着天空那只，看似威严，实则无能狂怒的眼睛。
再感受着，身下这片，绝对安宁的净土。
一种，无比强烈的，优越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们，选对了神。
“拜见槐祖！”
“睡神永恒！”
“槐祖的道，才是真正的大道！”
山呼海啸般的祈祷声，响彻云霄。
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信仰之力，化作金色的洪流，冲天而起。
无视了天道之眼的注视。
尽数，汇入了那片，深不可测的，槐荫的小世界。
紫霄宫。
准提道人看着水镜中，那片被金色信仰光芒，彻底淹没的区域。
他的脸，绿得发黑。
“疯了，都疯了。”
“他，他这是在，借天道的威，立自己的信啊！”
“天道之眼，成了他最好的，传教工具！”
接引道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是无尽的，苦涩。
“阿弥陀佛。”
“天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天道之眼的出现，不仅没有震慑住异端。
反而，让那个异端，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声望与信仰。
这出闹剧，还要持续多久？
没有人知道。
洪荒深处，那些从太古沉睡至今的，古老的存在，也感受到了这股异动。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时空。
一部分，落在了天空那只，无能的眼睛上。
更多的，落在了那片，连天道都无可奈何的，神秘的区域。
他们，也开始好奇了。
槐荫的“无视存在”状态，还能持续多久？
不。
现在的问题是。
当整个洪荒，甚至洪荒之外的存在，都开始将目光，聚焦于此时。
他那片，只为安稳睡觉而存在的，清净之地。
还能，清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