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山位于河阳城以东三千里外，山势荒凉，草木稀疏，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煞气。
李素与碧瑶驾遁光而至，落在山脚下。只见山体黝黑，怪石嶙峋，无数洞穴遍布山体，如同蜂巢一般。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半山腰那个巨大无比、幽深不知几许、散发着浓郁阴煞之气的洞窟——万蝠古窟。
古窟入口处，残留着不少斗法的痕迹，碎石遍地，焦黑的土地显然被雷法或火系法术灼烧过。
还有几具残缺不全的、穿着各异（既有正道服饰也有魔教打扮）的尸体无人收殓，显然此前已经爆发过冲突。
“看来已经有人先到了，打得还挺热闹。”
碧瑶撇撇嘴，对那些尸体视若无睹，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古窟入口，“这地方阴气森森的，倒是适合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藏身。”
李素神识早已探入古窟深处。
这古窟内部错综复杂，岔道极多，深入地底，他的神识甚至能感受到地底深处存在着某种强大的禁制，干扰着探查。
无数嗜血的气息潜伏在黑暗的洞穴中，那是数以百万计的血蝠。
而在更深处，似乎还有几股不弱的气息正在对峙或搜寻着什么。
“洞内煞气极重，能侵蚀心神，屏蔽灵觉。”李素提醒了一句，“跟紧我。”
说罢，他周身泛起一层澹澹的清辉，《神守如一诀》运转，将弥漫的阴煞戾气隔绝在外。
当先步入了那幽深黑暗的古窟之中。
碧瑶连忙跟上，也运起鬼王宗玄法护体，但相比之下，她的护体玄光在煞气侵蚀下微微波动，远不如李素那般轻松自如。
她心中对李素的评价不由又高了几分。
一入古窟，光线骤然暗澹下来，只剩下零星一些会发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蝙蝠粪便的臊臭。脚下湿滑泥泞，洞壁冰冷粗糙。
吱吱吱——！
没走多远，前方黑暗中忽然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尖叫声，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朝着两人猛扑过来！
那是由成千上万只拳头大小、眼睛血红、獠牙外露的血蝠组成的洪流！
这些血蝠常年栖息于此，受古窟阴煞之气滋养，性情凶猛嗜血，远超外界同类。
“讨厌的畜生！”碧瑶娇叱一声，手中白光一闪，合欢铃祭出，叮铃铃的清脆铃音化作无形音波扩散开去。
冲在前面的血蝠顿时如同喝醉了酒般东倒西歪，纷纷坠落。
但血蝠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合欢铃的音波范围有限，难以完全抵挡。
李素面色不变，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宝法术。他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周身那层清辉微微荡漾。
那些疯狂扑来的血蝠，一旦进入他身周三丈范围，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瞬间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弹开，晕头转向地摔在地上，竟无一只能够近身！
甚至有些血蝠本能地感受到了李素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洪荒气息（李素并未刻意收敛），惊恐地尖啸着绕道而行。
碧瑶看得目瞪口呆，她这才明白李素那句“跟紧我”的含义。
她赶紧缩小护体玄光的范围，紧紧跟在李素身后，几乎贴着他的背影前行。
有李素开路，她顿觉压力大减，甚至无需再出手对付血蝠。
两人如同闲庭信步般在蝠潮中穿行，与洞内其他方向隐约传来的激烈打斗声和惨叫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越往深处，岔道越多，煞气越浓，甚至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幻象和低语，试图干扰闯入者的心神。
但对李素而言，这些精神干扰如同清风拂面，毫无作用。
碧瑶有合欢铃护住灵台，又能紧贴李素，借助其气息庇护，倒也支撑得住。
李素的神识如同精准的雷达，在复杂的洞穴网络中穿梭，避开那些毫无价值的死路，径直向着煞气最浓郁、能量波动最强烈的核心区域而去。
忽然，他脚步微微一顿，看向左侧一条岔道。那条岔道深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熟悉的法力波动。
“咦？是青云门太极玄清道的气息，还有……天音寺的佛光？”
碧瑶也感应到了，“好像人还不少，被困住了？”
李素神识扫过，已然看清了情况。那条岔道是一处巨大的洞腹，此刻正被密密麻麻、近乎疯狂的血蝠以及十几只体型巨大、堪比小妖的变异蝠王围攻。
被困在中间的，正是曾书书、张小凡、陆雪琪，还有几个天音寺的年轻和尚（法相、法善等），以及另外两名青云弟子（似乎是朝阳峰的楚誉宏和申天斗）。
众人背靠背结阵，剑光佛印闪耀，苦苦支撑，地上已经躺了几具被吸干血液的修士尸体，情势岌岌可危。
尤其是张小凡，似乎修为最弱，脸色苍白，挥舞着一根黑色的烧火棍（噬魂）。
动作已然有些迟滞，好几次险象环生，全靠身旁的陆雪琪和曾书书及时援手才勉强挡住。
“前辈，我们要不要……”碧瑶看向李素，眼神闪烁。
她自然是乐得看青云门的人倒霉，但此刻有李素在，她不敢自作主张。
李素目光扫过那片战场，尤其是在张小凡手中那根隐隐散发着凶煞之气的“烧火棍”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澹澹道：“故人遇险，岂能坐视。”
说罢，他改变方向，向着那条岔道走去。
碧瑶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心中嘀咕：前辈还真是……慈悲心肠？还是另有所图？
洞腹之内，曾书书已是满头大汗，大叫道：“不行了！这些畜生越来越多！
陆师姐，你的神剑御雷真诀能不能再用一次？”
陆雪琪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先前已经动用过绝招，消耗巨大，她冷声道：“此地煞气太重，引天雷不易，且会反噬己身。”
天音寺的法相一边催动轮回珠抵挡蝠王，一边沉声道：“诸位道友，再支撑片刻，我已向师门求援！”
但谁都明白，远水救不了近火。
张小凡咬着牙，拼命挥舞噬魂，那烧火棍似乎能吸收血蝠的戾气。
但反馈回来的却是更加狂暴的凶煞之力，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双眼都开始泛起血丝。
就在这时，一道平和的声音突兀地在激烈的厮杀声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如同清泉洒落心田，瞬间抚平了众人因久战而产生的焦躁、恐惧与杀意。
连那些疯狂扑击的血蝠，动作都为之一滞！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通道口，一位青袍人缓步而来，周身清辉流转，所过之处，疯狂的血蝠竟纷纷惊恐退避，让出一条道路来。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鬼王宗的绿衣妖女。
“是那位前辈！”曾书书又惊又喜。
张小凡看到李素，眼中也闪过一丝希望。
陆雪琪美眸中则是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法相等天音寺僧人则是一脸警惕与疑惑，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李素走入战圈，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些血蝠和蝠王身上，轻轻一跺脚。
嗡！
一股无形的、浩大而平和的精神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蕴含着《神守如一诀》奥义的“静”之意境。
刹那间，所有被这股波动扫过的血蝠，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暴戾的凶性如同被清水洗涤，变得茫然无措，纷纷停止了攻击。
傻愣愣地悬浮在半空，甚至有些直接掉落在地，蜷缩起来瑟瑟发抖。那十几只蝠王也发出不安的嘶叫，不敢再上前。
整个洞腹，瞬间从极度的喧嚣厮杀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言出，万蝠静！
这是何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