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嗒。”
一滴冷汗顺着江城大学教务处副主任张明远的鬓角滑落，砸在“无忧事务所”光可鉴人（王老板赞助的二手红木）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他双手死死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慌。
“……林大师，您一定要救救那些孩子！”张明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就…就在昨晚！外语系的刘倩，她…她疯了！”
林缺靠在老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生锈的铜钱（钱八万的名片，暂时当解压玩具），闻言眉头微蹙：“疯了？具体点。”
“她半夜…又去了‘那里’！”张明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惧，“那栋废弃的生化实验楼！同宿舍的人说，她像是梦游，怎么叫都不醒，直挺挺地就往老校区走！她们拦不住，只能远远跟着…结果…结果她们听见了！”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那恐怖的记忆也吞下去。
“是哭声！比以往都凄厉！不止一个女人的声音！有哭，有笑，还有…还有指甲挠墙的声音！她们吓坏了，想跑，却看到…看到刘倩站在实验楼破门口，背对着她们，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然后…然后她猛地回头！”
张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她的眼睛！全是眼白！脸上…脸上爬满了黑色的…像是血管又像是裂纹的东西！嘴里还念叨着‘好疼…好冷…都死了…’！她们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跑回来报警…等保安和老师赶到，刘倩已经晕倒在楼门口，现在还在IcU，医生说…说精神受到了不可逆的强烈冲击，可能…可能一辈子都…”
他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文件袋滑落在地，散落出几张照片。照片上，一栋破败的苏式建筑在夜色下如同蛰伏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怨毒的眼睛。还有一张是刘倩躺在病床上的特写，脸色青灰，双目紧闭，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死气，脸颊上隐约可见诡异的青黑色纹路。
**这纹路，林缺太熟悉了！和小雅被“梦魇”缠身时身上出现的淤青，如出一辙！只是更严重，更邪恶！**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缺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刀：“又是那栋实验楼！症状恶化，污染加剧了！” 他瞬间联想到江边码头那个微小的裂隙污染源，以及血衣门的袭击。这绝非孤立事件！这栋被废弃的生化实验楼，很可能是一个更重要的污染节点，甚至是某个势力（血衣门？）经营的据点！
“张主任，”林缺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活儿，我接了。不是为了钱。”他指了指地上刘倩的照片，“是为了人。但丑话说在前头，这地方比你们想象的凶险百倍，我需要最高权限，包括那栋楼的所有原始图纸、当年的事故报告（如果有的话），以及…校方绝对保密和全力支持。”
“给！都给您！”张明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将文件袋整个推到林缺面前，“图纸、当年封楼的部分记录（不完整）、还有我们能找到的所有相关资料！保密没问题！只要您能解决，经费、资源，校方全力满足！求您了，林大师！” 他眼中是近乎绝望的恳求。
送走千恩万谢、脚步虚浮的张明远，事务所的气氛瞬间凝重如铅。
牛犇拾起地上刘倩的照片，巨大的牛眼瞪得溜圆，瓮声瓮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俺滴个乖乖…这黑气…比小雅姑娘那会儿厉害多了！这群狗日的玩意儿，专挑学生下手！林老大，咱啥时候去端了那鬼窝？！”
凌霜不知何时已站在窗边，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大学城方向，指尖一缕魂焰无声跳跃，映照着她清冷面庞上罕见的凝重。“怨气…阴气…还有一股被刻意引导、强行汇聚的污秽之力。封印…松动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林缺，“那栋楼，是活的‘怨气熔炉’。有人在利用它，炼化什么，或者…喂养什么。”
林缺翻看着文件袋里的资料，泛黄的图纸上标注着复杂的实验室结构和通风管道，几份模糊的事故报告影印件语焉不详，只提及“重大生化泄露事故，多人伤亡，原因未明”。一股浓烈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
“今晚。”林缺合上文件，眼中寒光闪烁，“夜探鬼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在装神弄鬼！”
---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江城大学老校区如同被遗弃的墓地，荒草丛生，树影婆娑。废弃的生化实验楼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墙体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如同凝固的血痂。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呜…呜呜…咯咯咯…”
诡异的声响随风飘荡。不再是单一的哭泣，而是混杂着女人幽咽、婴儿啼哭般的尖细、以及某种非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和低笑声！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试图钻入耳膜，勾起心底最原始的恐惧。
“俺…俺觉得有点冷…”牛犇紧了紧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阴吏制服（地府劳改营纪念款），巨大的身躯微微绷紧。饶是他神经粗大，也被这混杂的诡音弄得浑身不自在。
“声音源头在移动，或者…不止一个。”凌霜指尖的冰蓝魂焰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玻璃，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烂物的甜腥气。“精神污染更强了。屏蔽听觉无用，它直接作用于魂识。”
林缺开启【阴气感知】。视野中，整栋大楼如同浸泡在粘稠的黑色墨汁里，浓烈的怨气翻滚沸腾。但在怨气深处，无数道细微的暗红色丝线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从四面八方（尤其是那些破损的通风管道）汇入大楼深处某个核心点！那暗红色，与码头裂隙的污染能量同源！
“人为引导的怨气收集管道…裂隙污染在‘进食’！”林缺心头警铃大作，“核心在下面！地下层！”
三人循着怨气流动的方向，避开几处明显不稳定的空间节点（地板塌陷、墙体裂缝中渗出黑气），艰难地向下层摸索。越往下，空气越阴冷，那股甜腥的腐臭味也越发浓烈刺鼻。
“咔嚓！” 牛犇不小心踩碎了一块半埋在灰尘里的玻璃器皿碎片。
“嘘——！”林缺和凌霜同时低喝。
但已经晚了！
“咯咯咯…嘻嘻嘻…”
四周墙壁上斑驳的污渍和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成一张张模糊痛苦的人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无数道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瞬间锁定了他们！原本缓慢流动的怨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油，猛地狂暴起来，化作一只只无形的黑色鬼爪，从四面八方抓来！
“滚开！”牛犇怒吼一声，手中拘魂锁链乌光大盛，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横扫而出！砰砰砰！数只鬼爪被砸得粉碎，但更多的涌了上来！
凌霜双手结印，冰蓝色的寒潮以她为中心爆发！咔啦啦！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鬼爪瞬间被冻结成冰雕，随即崩碎！但寒潮范围有限，只能暂时遏制。
“是警戒陷阱！被触发了！快走！”林缺手中几张【驱邪符】不要钱似的撒出，微弱的金光在汹涌的怨气黑潮中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撕开一道缝隙。
三人且战且退，狼狈不堪地退回到相对安全的一楼大厅。虽然暂时摆脱了攻击，但行踪已然暴露，再想无声潜入核心区域几乎不可能。
“他娘的！就差一点！”牛犇喘着粗气，懊恼地捶了下墙壁，震落一片灰尘。
凌霜气息微乱，冰蓝的魂焰略显黯淡：“核心区域被更强的力量封锁了。是鬼修的手法，很…熟悉。”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
林缺脸色阴沉，看着手中仅剩的几张【驱邪符】和系统面板上刺眼的4850 Eq。硬闯代价太大，而且打草惊蛇。他深吸一口气：“先撤！从长计议！”
无功而返。回到事务所时，天色已蒙蒙亮。疲惫和挫败感笼罩着三人。牛犇瘫在椅子上直哼哼，凌霜默默调息恢复。林缺则对着电脑屏幕上实验楼的3d结构图，眉头紧锁，思索着对策。
中午时分，阳光驱不散事务所内的阴霾。林缺正对着图纸上那个被标记为“高危核心区”的地下实验室区域冥思苦想。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平稳，规律，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冰冷节奏感，与张明远的惶然截然不同。
林缺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进。”
门被无声推开。
门外站着一名青年男子。一身素白如千年寒冰的丝绸长衫，纤尘不染，剪裁完美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形。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凝结着万年不化的霜雪，下颌微扬，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略显凌乱的事务所，如同天神俯视凡尘泥淖。一股无形的寒意随着他的踏入弥漫开来，室温骤降。
他无视了警惕起身的牛犇，目光如同冰锥，先在闭目调息的凌霜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与…厌恶？），最终定格在林缺脸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审视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
“林缺？”声音清越，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风。
“是我。阁下是？”林缺站起身，体内魂力暗自流转。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他优雅地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如玉般光洁却毫无血色的手腕。指尖捻着一张名帖。
那并非普通纸张。材质似冰似玉，触手生寒。底色是深邃的冰蓝，仿佛封冻了亘古的寒意。边缘以秘银勾勒出繁复的雪花暗纹，流转着微弱的灵光。名帖中央，两个银钩铁画、力透“冰”背的大字，散发着凛冽的威严：
**凌玄风**
名帖出现的刹那，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飘落。
“寒月谷凌氏，江城分支执事，凌寒。”白衣男子——凌寒，声音毫无波澜，“奉家主凌玄风谕令，邀林道友，三日后未时，于‘听雨轩’一晤。” 他将名帖轻轻放在桌面，动作完美无瑕，却带着施舍般的疏离。
林缺目光扫过那寒气四溢的名帖，又落回凌寒脸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哦？凌家主相邀？不知所为何事？林某区区一介散修，怕是当不起这份抬爱。”
凌寒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林缺的话，自顾自用那冰冷的腔调继续道：“家主闻悉，林道友近日似对‘我校’那栋废弃生化实验楼，颇有兴趣，屡次涉足。”
他微微停顿，目光陡然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淬了冰的针，直刺林缺双目，语气也瞬间降至冰点：
“特命在下转告：此地，乃我寒月谷凌氏**封禁重地**！内中封存之物，凶戾异常，牵涉因果甚大。道友**不知深浅，贸然窥探**，非但于事无补，反会**触动禁制，引火烧身**，届时**灾厄爆发，生灵涂炭**，道友恐难辞其咎，**悔之晚矣**！”
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最后“悔之晚矣”四字，更是如同冰封的诅咒。
他微微前倾，一股更强的寒意压迫而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敲打着林缺的神经：
“家主念道友修行不易，特予提醒。望道友**悬崖勒马，谨言慎行**。莫要**自误**，更莫要…**连累他人**。”
说完，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凌霜，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沾满污秽的物品，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随即，他不再看林缺一眼，仿佛多留一刻都是玷污，转身拂袖而去。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满室刺骨的冰寒和那张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名帖。
“操！”牛犇第一个炸了，巨大的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那名帖跳了一下，“什么玩意儿？！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威胁咱？林老大，咱这就去砸了那什么‘听雨轩’！看他还敢不敢放屁！”
林缺没说话。他盯着桌上那张名帖，冰寒的气息透过桌面传来，让他指尖发凉。封禁之地？引火烧身？生灵涂炭？连累他人？好大一顶帽子！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警告！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是最后通牒——勒令他们停止调查实验楼，否则后果自负！而“连累他人”四个字，更是赤裸裸地指向了凌霜，甚至可能包括晚晚和小雅！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和逆反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戾气的笑容。
“悬崖勒马？谨言慎行？”林缺拿起那张冰冷刺骨的名帖，指腹用力摩挲着“凌玄风”三个字，仿佛要将那寒气揉碎。
“老子偏要看看，你们这‘封禁重地’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鬼！这‘听雨轩’，老子去定了！这实验楼…”他猛地将名帖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眼中寒光四射：
“老子今晚就把它翻个底朝天！”
凌霜不知何时已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林缺决绝的脸庞，又看了看那张寒气森森的名帖，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故，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凌玄风…是楚江王在江城最忠实的拥趸。此行，是鸿门宴。那栋楼…恐怕是他们计划的关键一环。” 她的话，彻底坐实了林缺的猜测，也将冲突推向了无法回避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