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始终与王二保持着距离，脚步轻缓，没有发出声音。
王二只顾着埋头赶路，偶尔回头张望两眼，却从未仔细排查周围的草丛和树木。
每次他回头，阿霜都能提前预判，迅速侧身躲到树后或灌木丛中，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半点不敢松懈，生怕丢失目标。
王二加快了脚步，往西边方向直行约半个时辰，前方渐渐出现一片错落的房屋轮廓，正是赵家村。
阿霜见村庄已近，脚步放得更缓，悄悄躲到村口那棵粗壮的老槐树下。
这棵树树干粗壮，枝叶茂密，足以完全遮挡她的身形。
她从树后探出头，快速扫视村庄入口，确认没有其他人走动，才贴着墙根，弯腰低姿往前挪，衣角扫过地面的杂草，没发出丝毫动静。
赵家村的景象一片残破。
大多房屋的门窗歪斜脱落，有的屋顶甚至塌了半边，露出里面发黑的梁木。
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断裂的农具，还有几个被踩踏变形的竹筐，处处透着荒芜感，显然是遭过战乱，叛军应该刚离开没多久。
村庄中间有一间相对完好的房屋，王二径直走到那间屋前。
他先探头探脑环顾四周，确认村庄里没有其他人，才轻手轻脚推开虚掩的木门。
进门时还特意回头张望了一眼村口方向，见无异常，才侧身进入屋内，轻轻合上木门，只留了一道细细的门缝。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推门时尽量避开门轴发出声响，身体微微佝偻，眼神四处扫视，透着明显的紧张。
阿霜见状，快速移动到房屋外墙边。
墙体粗糙且布满裂缝，正好能借力隐藏身形。
她弯腰压低身体，尽量让自己贴近地面，右手手指轻轻拨开窗户纸上的一道细缝，仅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屋内情况，左手自然搭在背后的木弓上，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她的呼吸放至最轻，胸口起伏微弱，身体紧贴墙体，利用裂缝和墙面的凸起遮挡身形，拨开窗户纸的动作轻柔至极，没发出半点撕裂声。
透过细缝，阿霜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屋里只有一个汉子，身材粗壮，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皮肤和胸口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疤痕从胸口延伸至腰侧，颜色偏深，像是旧刀伤。
汉子手里攥着一把柴刀，刀刃闪着寒光，指节攥得发白，刀身紧紧贴在桌面上。
他眉头紧紧紧锁，眼神凶狠，见王二进门，立刻面露怒色，腮帮子微微鼓起，透着压抑的怒火。
“你他妈来干什么？”
汉子抬手拍了下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桌面上的一个陶碗被震得微微晃动。
他瞪眼盯着王二，语气暴躁却刻意压低音量，带着沙哑的质感，“不知道叛军才刚走三天吗？要是把叛军引回来，老子直接弄死你！”
说话时唾沫星子飞溅，眼神里满是威胁，身体微微前倾，透着强烈的压迫感。
王二面对怒骂，不仅不生气，反而弯腰弓背，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僵硬得很，嘴角咧开却未达眼底。
“表哥，你可不知道，我们下河村的人进山躲藏，日子有多苦！”
王二语气带着夸张的委屈，往汉子身边凑了凑，“村里有个叫林默的猎户，他仗着自己会打猎、有弓弩，就欺负我们！上次村里好不容易打了一头熊，结果他拿着弩逼着我们，把熊肉全抢走了，一点都没给我们留！”
接着，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透着贪婪：“他还把村里几个水嫩的小媳妇强行拉走，让她们伺候他！我们这些人只能饿肚子，他却天天有肉吃、有女人陪，表哥，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最后喊替我们做主时，他往前又凑了半步，语气带着撒娇式的恳求，还轻轻拉了拉汉子的胳膊。
汉子听完王二的话，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将柴刀往桌角一剁，发出笃的声响，刀身嵌入木桌少许。
他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王二，从头顶扫到脚底，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脸上满是不屑：“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
“肯定是人家帮你们杀了熊，救了你们一命，你就眼馋人家的熊肉和好日子！”
汉子语气带着不耐烦，摆摆手示意王二别再撒谎，“我还不知道你？自己偷懒不想找吃的，就惦记别人的东西，还好意思来我这儿告状！”
说话时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盯着王二，让王二无处遁形，显然对王二的毛病早有不满。
被拆穿后，王二丝毫不见尴尬，反而笑得更谄媚，眼神发亮，拉着汉子的胳膊轻轻摇晃了两下。
他语气不再委屈，转而带着强烈的诱惑，身体微微凑近，说话时声音压得更低，“表哥，那林默之前隔三差五就给村里人送野猪肉，他自己肯定存了一大堆吃的！”
“他还带走那么多小媳妇和拖油瓶，要是没大房子、没足够的粮食，怎么养得起？”
“咱们杀了林默，他的房子、食物、女人就都是咱们的了！山里虽然有野兽，但至少有吃有住，不用像在这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怕叛军回头再来！”
汉子听着王二的话，眉头渐渐舒展，眼神从警惕变为犹豫，攥着柴刀的手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做艰难的决定，时而看向门外，时而看向王二，似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咬牙点头，脸上的肌肉紧绷，透着狠厉，显然是被说动了。
“行！”
汉子语气坚定，拎起桌上的柴刀，“你跟我进山，咱们村的人都躲在山里，找几个汉子一起动手，人多势众才稳妥！”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到时候得手了，食物和女人也有你一份，不过，现在嘛，老子先要份利息。”
说完，他自己放下柴刀，在王二惊恐的目光中，强人所（锁）难（男），迎（男）难而上。
十分钟后，杀猪时猪被捂住嘴时发出的哼哼声消失了，汉子率先往门外走，脚步匆匆。
王二脸上立刻露出扭曲的表情，踉跄着赶紧跟上，两人朝着村后的山林方向快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边缘。
阿霜待两人走远，确认不会再回头，才悄然后退，从房屋墙边慢慢挪到村口的老槐树后。
好在她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干呕吐不出来，很快就恢复了，只是脸色依旧铁青。
她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才转身朝着桃花谷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的动作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双手自然摆动，步速加快但不慌乱，尽量节省时间。
木弓仍斜背在身，随时保持应对突发状况的状态。
一路上，阿霜脚步急促，心里清楚必须尽快回去报信，不能有丝毫耽搁。
她始终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避开可能有人迹的地方，专注于赶路。
脑海里不断回想王二和汉子的对话，把关键信息都记在心里，确保报信时不遗漏任何重要内容。
只是每次一想起两人在房间里面讨论哲学的场面，她就一阵恶心到不行，那猪闷哼的声音也时常萦绕在耳边。
她现在只想见到林默，不管林默和谁都好，只想要在脑海里把这画面覆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