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笃笃两下，又停了，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默刚把最后一包种子塞进布袋，听见动静，冲苏婉使了个眼色。
苏婉擦了擦手上的灰，走过去拉开门闩。
春桃站在门槛外，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小包袱，布角打着补丁，显然是连夜收拾的。
她眼圈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湿痕，见了苏婉，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苏婉嫂子……我来了。”
“快进来。”
苏婉往旁边让了让，伸手想接她的包袱，“外头凉，别站着了。”
春桃往后缩了缩，把包袱抱得更紧了些，低着头往里走，脚尖蹭着地面：“我……我跟婆婆说了要走，她没拦我。”
林默站在院里，看她裤脚沾着的泥，就知道是赶早路来的。
那老婆子平时对春桃非打即骂，这会儿不拦，八成是觉得春桃是累赘，走了正好省口粮。
毕竟山里野菜不少，主要是没粮食，少一个人粮食就少消耗一分。
没让春桃留下来，估计也有一个因素在自己身上，可能是知道春桃要来找自己。
那老婆子欺软怕硬，村里就自己一个青壮年男人，怕自己上门，索性正好赶春桃走。
“来了就好。”
苏婉拉过她的手，掌心温温的，“往后都是一家人，别拘束，叫我姐姐就好了。”
春桃的手猛地一颤，抬头看了苏婉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眼眶却更红了。
正说着，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张寡妇牵着小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站在门口张望。
小花还没睡醒，揉着眼睛靠在娘身上，头发乱糟糟的。
“林默兄弟，苏婉妹子……”
张寡妇的声音有点涩，往院里瞟了眼，见春桃也在，脸上闪过丝尴尬，脚像钉在地上似的，没敢往里迈。
苏婉赶紧迎上去，笑着往屋里让：“嫂子来了？快进来歇歇，我刚烧了热水。”
“哎。”
张寡妇应着，把小花往怀里搂了搂，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院。
路过春桃身边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别开脸。
苏婉看出她们的拘谨，拉着张寡妇的胳膊往灶房走：“小花还没吃早饭吧？锅里温着粥，我盛一碗给她。”
“不用不用……”
张寡妇摆手，却被苏婉半拉半拽地拖走了。
灶房里很快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夹杂着苏婉温和的说话声，还有小花含糊的“谢谢婶子”。
春桃站在院里，手绞着包袱带子，肩膀微微耸着。
林默走过去，把墙角的一个布包递给她：“这里面有两件旧衣裳，你先穿着，等安顿下来再做新的。”
春桃接过布包，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小声道：“谢谢林默哥。”
林默“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他看了眼屋里，苏婉正和张寡妇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有了笑意，刚才那点尴尬散了大半。
趁着她们在屋里说话，林默迅速把院里的东西往系统空间里收。
墙角的锄头、镰刀，灶房里的铁锅、陶碗，甚至连炕边那捆晒干的柴火，都没落下。
这世道，一点家当都可能救命，他不会留半分在这空屋里。
指尖划过冰凉的铁锅，林默心里踏实了些。
有这空间在，带再多东西都不怕，就是没法跟她们解释，只能往后慢慢找机会遮掩。
收拾妥当，他拍了拍手，刚转身，就见苏婉扶着张桂兰从屋里出来，苏青苏蓝跟在后面，背着各自的小包袱，丫丫被张桂兰抱在怀里，嘴里叼着块窝头。
“都齐了？”林默问。
“齐了。”
张桂兰拍了拍丫丫的背，“青儿蓝儿把火种和药包都带上了，路上能用。”
林默点头，看了眼院里的人：“那咱走吧，先去秀莲婶子家，跟她们汇合。”
一行人往村西头走，晨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春桃和张寡妇走在中间，偶尔被路上的石子绊一下，苏婉时不时回头扶一把，话不多，却让人心里暖。
快到虎妞家时，就见院门敞开着，秀莲婶背着个大包袱站在门口，布带勒得肩膀发红。
虎妞拄着根木棍，站在她娘旁边，看见林默一行人，眼睛一下子亮了，下意识地挺了挺腰，却忘了脚踝还有伤，疼得“嘶”了一声。
“咋还拄上棍了？”
林默加快脚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
“没事。”
虎妞甩开他的手，逞强地往前走了两步，脸却有点红。
“昨儿崴的，不碍事，比刚才好多了。”
林默看她走路还发飘，知道是硬撑，也没戳破，只道：“慢点走，不急。”
秀莲婶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打量着苏婉她们，笑着招呼：“都来了？快进屋喝口水，我刚烧好的。”
“不喝了婶子。”
苏婉摆摆手，“早点走，能赶在日头毒起来前进山。”
张桂兰从布包里摸出两个热窝头，递给付虎妞和春桃：“刚蒸的，路上垫垫，到地方了再好好弄吃的。”
虎妞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含糊着说：“谢谢张婶。”
春桃也接了，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瞟着地面，脸颊有点红。
林默站在院门口，往路上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回头清点人数。
张桂兰抱着丫丫，苏婉牵着小花，苏青苏蓝站在姐姐旁边，春桃和张寡妇挨着墙根，秀莲婶扶着虎妞……一行九个人，七个女的，两个小的，就他一个壮劳力。
心里忽然沉甸甸的。
这些人里，苏婉身子弱些，张桂兰和秀莲婶年纪大了，但实际上也才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春桃和张寡妇常年被磋磨，看着瘦，却都能吃苦。
虎妞更不用说，打猎干活样样行，苏青苏蓝虽是姑娘家，地里的活也拿得起来。
除了丫丫和小花，个个都能搭把手。
林默深吸了口气，晨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下颌线的硬挺。
他攥了攥拳，指节泛白，不管前路多难，这些人，他得护好了。
“都准备好了？”他问，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众人都点了点头，没人说话，却都往他这边看过来，眼神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点说不清的依赖。
林默往村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