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沪的冬风带着湿冷的气息，裹着细碎的雨丝，打在车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沈文琅将车稳稳停在和慈医院门口，先下车绕到副驾，小心翼翼地扶着高途下来，又顺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厚外套披在他肩上：“外面风大，别着凉。”
高途拢了拢外套，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心里却暖得很。他抬头看向医院大楼，眼底带着几分急切：“不知道小晴看到我们突然出现，会不会吓一跳。”
“说不定正盼着你呢。”沈文琅牵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指尖的凉意，两人并肩走进医院大厅。
住院部的走廊很安静，只有护士站传来零星的说话声。高途走到高晴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高晴清脆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高晴正坐在病床上看书，看到门口的两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掉在被子上：“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高途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不是说好了，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巧克力吗？”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盒子，递到高晴手里，“这是沈总特意给你挑的黑巧，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口味？”
高晴接过盒子，看向沈文琅，想着之前对沈文琅吵吵嚷嚷没礼貌的大小声，沈文琅还会给他带礼物，小声的向沈文琅道了谢。转头，高晴还是有些心虚地避开高途的目光，小声说：“哥，对不起啊，我之前没跟你说号码转移的事……”
“傻丫头，”高途坐在床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以后不许再自己扛了，明白吗？”他本想再说几句，可看到妹妹眼底的愧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哪里舍得真的怪她。
沈文琅站在一旁，看着兄妹俩温馨的互动，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高途的肩膀：“你们聊，我去跟阿哲了解下情况，一会儿回来。”
高途点了点头，目送沈文琅走出病房。
沈文琅在走廊尽头找到阿哲，两人走到安全通道口，阿哲立刻递上一份记录：“沈总，这是我们这几天观察到的情况。高明前天才开始在医院附近出现，每天下午三点左右会来病房楼下转一圈，大概待十分钟就走，没敢靠近住院部。我们查了他的行踪，他最近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旅馆，身边好像没跟其他人，应该是自己来的。”
沈文琅接过记录，指尖划过纸上的时间点，眉头微微皱起：“他有没有试图联系高晴？除了电话之外。”
“没有，”阿哲摇了摇头，“他每次都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病房楼，没敢进来，也没跟任何人接触。”
“做得好。”沈文琅的声音沉了沉，“继续盯着。另外，查一下他这次来江沪的目的，还有他最近欠了多少赌债，都跟哪些人有牵扯。”
“明白，沈总，我这就去安排。”阿哲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沈文琅站在安全通道口，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眼底掠过一丝厉色。高明这个隐患，必须尽快解决，绝不能让他再骚扰高途和高晴。
等沈文琅回到病房时，高途正靠在床边，听高晴讲医院里的趣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难掩疲惫——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高晴，他早就累得不行了。
沈文琅走上前，轻轻碰了碰高途的胳膊：“时间不早了，高晴也要休息，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她。”
高途抬头看向沈文琅，眼神里带着几分困倦，点了点头：“好。”他又转头对高晴说，“小晴，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嗯！哥，你也早点休息，路上小心。”高晴笑着挥手，目送两人离开。
走出医院，雨还没停，沈文琅撑开伞，将高途护在伞下，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水洼。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高途连行李都没力气整理，坐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沈文琅见状，连忙去厨房给他热了杯牛奶，又简单煮了碗面条：“先吃点东西，再去洗漱睡觉，不然空腹睡对胃不好。”
高途接过牛奶，小口喝着，看着沈文琅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他乖乖地吃完面条，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睁不开。
沈文琅洗漱完走进卧室，看到高途已经快睡着了，眼底却还带着几分不安，眉头微微皱着。他本想处理高明的事，可看到高途这副模样，心里的想法又变了，他走到床边，轻声说：“我去隔壁拿个电脑，处理点工作，很快就回来。”
高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别走……我一个人睡不着。”
这些天在p国，他早就习惯了被沈文琅抱着睡觉，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才能安心。突然让他一个人睡，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沈文琅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所有关于高明的思绪都被抛到了脑后。他俯身躺在高途身边，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我不走，陪你睡。”
高途靠在他的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而平稳。
沈文琅低头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眼底满是温柔。
高途愿意依赖自己了。这个认知让沈文琅心情好的不行。
他就这样抱着高途，直到确认他睡得很熟，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动作轻柔地为他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关上门。
沈文琅回到自己的公寓，立刻拨通了特助的电话，声音沉而冷：“把高明的所有资料都发过来，包括他的赌债记录、联系人、还有他最近的行踪。另外，帮我联系一家靠谱的律所，我要处理一些法律上的事。”
“好的沈总，我这就去办，资料十分钟内发给您。”特助的声音很干练，立刻挂断电话去安排。
十分钟后，沈文琅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份详细的资料。他点开文件，指尖快速滑动着鼠标，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高明最近欠了近五十万的赌债，债主是当地有名的高利贷团伙，之前还因为赌博被拘留过两次，甚至有过家庭暴力的记录。
“真是烂到根了。”沈文琅低声骂了一句，眼底的寒意更浓。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阿哲的电话：“高明欠的赌债，你去处理一下，把他的债主联系方式发给我，我来安排还款。另外，盯着他，别让他再去赌，要是发现他有任何赌的苗头，立刻告诉我。”
“沈总，您要帮他还赌债？”阿哲有些惊讶。
“不是帮他，是断了他骚扰高途的理由。”沈文琅的声音很冷静，“他要钱，我就给他钱，但必须让他签一份协议，以后永远不许再联系高途和高晴，也不许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他敢违约，我会让他知道后果。”
“明白，沈总。”阿哲立刻应下来。
挂了阿哲的电话，沈文琅又拨通了律所的电话，跟律师详细沟通了协议的内容，要求律师尽快拟定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断绝关系协议，确保高明以后无法再以任何理由骚扰高途和高晴。
处理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沈文琅揉了揉眉心，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沈文琅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窗外的雨丝敲打着玻璃，像是在叩问他心底那点被刻意压制的戾气。
他想起第一次从阿哲口中听到“高明”这个名字时，第一反应不是商量，而是想让手底下的人把那个男人拖到暗巷里，好好“教训”一顿。这种靠着血缘吸血、用亲人威胁勒索的渣滓，在p国时，他见一次收拾一次，从不会手软。毕竟他骨子里流着黑道家族的血，那些刻在基因里的狠戾与卑劣，从来都没真正消失过，只是这些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学会了用温文尔雅的外壳将其包裹。
可一想到高途，那点翻涌的戾气就像被冷水浇灭的火星，瞬间偃旗息鼓。
他忘不了高途坦白过往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脆弱，明明被高明伤得那么深，提起“妹妹”时，语气里还是满是疼惜；明明自己也过得小心翼翼，却还在担心高明会伤害到高晴。高途就是这样的人，心软得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哪怕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也做不到彻底的狠绝。要是让高途知道，自己用了黑道的手段收拾高明，哪怕出发点是为了保护他，他也一定会不安。
沈文琅太了解高途了，了解他的善良，也心疼他的善良。他不想让高途因为自己的“狠”而陷入两难，更不想让高途觉得，自己和高明那种人一样，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
更何况，高明想要的不过是钱。
沈文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签过价值上百亿的合同，也握过冰冷的武器，如今却只想为高途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对他来说，钱从来都不是问题，能用钱解决的事，都算不上事。与其用暴力让高明暂时闭嘴，留下后患，不如一次性给够他钱，让他签一份永远不能靠近高途的协议，既断了高明骚扰的理由，又不会让高途心里有负担，更能彻底把这个隐患从高途的生活里剔除。
他甚至想过，要是高明签了协议还敢违约，再动用些见不得人的力量也不迟。但现在，他愿意先选择最“温和”的方式，不为别的，只为了让高途能安心。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光。沈文琅将烟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向卧室。高途还在熟睡，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指尖温柔地抚平高途眉间的褶皱，心里默默想：高途，你不用再害怕了。那些伤害过你的，那些让你不安的，我都会替你挡在外面。哪怕要我收起骨子里的狠戾，哪怕要我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只要能换你和乐乐的清静，我都乐意。
沈文琅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江沪的夜晚很亮，霓虹闪烁，却照不进某些阴暗的角落。但他会为高途撑起一片干净的天地，让他再也不用被过去的阴影纠缠，让他和乐乐都能安稳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