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砸在祭坛边缘，碎石飞溅。陈昭站在原地，没有回头。青光映在他脸上，掌心的崆峒印微微震动，像有心跳。
头顶的裂缝突然扩大，一道紫光劈下，直落祭坛中央。风从地底涌出，带着腐臭和低语。那些声音不是一句一句传来的，而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哭喊、哀求、咒骂混成一片。
系统警报立刻响起。
【检测到空间波动！强度持续上升！】
【警告：冥界通道失控，阴气倒灌速度加快！】
【建议立即返回阳间！重复，建议立即撤离！】
警报一条接一条弹出，密得几乎没有停顿。陈昭感到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呼吸。他低头看手，崆峒印的青光正顺着指尖往手臂蔓延，皮肤下仿佛有液体在流动。
他本能想后退一步。
可就在那瞬间，老村长的话突然出现在脑子里。
“小子……摆渡人的船……记得修好……”
这句话他听过不止一次。第一次是老村长咬舌自尽前，用血在甲板上写的。第二次是在鬼市掌柜临死时塞给他的残卷上，写着“渡魂灯不灭，船不可沉”。第三次，是楚江王残魂提到冥河废墟时，随口说了一句：“当年那条船，还能动。”
三句话，三个线索，都指向同一样东西。
他握紧了印。
肩上的伤还在渗血，湿透了卫衣前襟。他没管，转身就往皇陵深处走。脚步踩在符文上，那些原本逆旋的线条已经开始龟裂，裂痕中渗出黑雾。雾里有影子在动，像是人形，又不像。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不是温度下降，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像水浸透衣服，贴着皮肤往上爬。耳边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杂乱的低语，而是整齐的吟唱，节奏缓慢，像是某种仪式。
通道两侧的石壁出现刻痕。他扫了一眼，认出是古冥文，记录的是摆渡人职责：引亡魂过河，不得私留；守灯三年，方可登岸；船若损毁，以命补之。
最后一行字被划掉了，但还能看出痕迹——“第九代摆渡人，叛。”
陈昭停下脚步。
他知道老村长就是第九代。他也知道，所谓的“叛”，是因为老村长把本该送往轮回的邪修放走了，只为换回孙子一命。那件事后来成了禁忌，连周家古卷都不敢提。
可如果船还在……
他继续往前走。地面开始倾斜，坡度不大，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软泥里。脚底传来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头顶的岩层出现细密裂纹，紫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地上形成一块块斑驳的影。
系统警报没有停。
【空间稳定性降至47%！】
【检测到大量怨灵正在集结！来源：冥界废墟！】
【紧急提示：若您无法在三分钟内撤离，将失去自主返回权限！】
陈昭没理会。他现在不能走。船的事没查清，老村长的遗愿没完成，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通道尽头出现一扇门。
比之前的石门小，材质也不一样，是木头的，漆成黑色，但大部分已经剥落。门上有两个铜环，其中一个断了，只剩半截挂在上面。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很暗，但能看清轮廓。
他伸手推门。
门没锁。吱呀一声打开，一股潮湿的风扑面而来。
里面是个圆形石室，直径约十米。中央有一艘船，很小，只能坐两三个人。船身漆黑，木质，船头雕着一只鸟首蛇身的怪物，眼睛是两颗蓝宝石，正幽幽发亮。
这就是摆渡人的船。
船尾立着一盏灯，铜制，六面，每一面都刻着符文。灯芯还在燃烧，火苗是蓝色的，跳动得很慢，几乎像是静止。
陈昭走近几步。
脚下忽然一滑。低头看，地上有一层薄冰，正从船底向外蔓延。冰面下能看到细小的符文在流动，像是活的一样。
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冰面。
刺骨的冷。但他没缩手。反而用掌心贴住冰层，试着把一丝阴德值输进去。
冰面立刻起了反应。符文亮了一下，随即熄灭。船身轻轻晃了晃，发出一声闷响，像有人在敲鼓。
系统突然安静了。
所有警报都消失了。
几秒后，新的提示浮现。
【检测到古老契约波动……正在解析……】
【识别成功：渡魂灯契约持有者——陈昭】
【绑定条件触发：修复船只，点亮航路】
【任务开启：修船（进度0\/3）】
陈昭站起身，看着船。
船尾的桨断了一根，船身有多处裂痕，最明显的一道在右舷，足有半米长。船底的符文阵也被破坏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残缺的角。
他摸了摸背包侧袋，铜钱剑还在。又检查朱砂袋，还剩三分之一。这些材料不够修船，但他知道，真正的修补不需要物理工具。
需要的是承诺。
他走到船头，把手放在那只鸟首蛇身的雕像上。
“我来修。”他说。
话音刚落，灯焰猛地跳动了一下。
整个石室的温度骤降。冰层迅速扩展，转眼覆盖了大半个地面。船身的裂痕开始渗出黑雾，雾中浮现出人脸，有的痛苦，有的愤怒，有的只是空洞地看着他。
系统再次报警。
【警告：契约反噬风险提升！当前环境不稳定！】
【检测到冥界震源靠近！距离：三公里！持续逼近！】
陈昭没动。他知道这些脸是谁——都是没能过河的亡魂。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已经分不清生与死，只记得自己被抛弃了。
他依旧把手放在雕像上。
“我不是来带走你们的。”他说，“我是来送你们走的。”
黑雾停滞了一瞬。
然后，缓缓退入船体。
船身的裂痕微微合拢了一点。
灯焰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巨响。
像是整座山被撕开。石室剧烈摇晃，碎石从天花板掉落。渡魂灯的火焰剧烈晃动，蓝光忽明忽暗。冰层出现裂痕，咔嚓声不断。
系统疯狂弹出警报。
【空间稳定性跌破30%！】
【冥界震源已抵达正上方！】
【检测到高阶怨灵集群突破封印！数量：未知！威胁等级：S级！】
【最后警告：撤离窗口即将关闭！请立即做出选择！】
陈昭抬头看向天花板。
裂缝越来越大，紫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透过裂缝，他看到了漂浮的宫殿残骸，断裂的桥，倒塌的塔楼，还有那些在空中游荡的黑影——那是冥界的废墟，正在坠落。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走，这艘船会永远沉在这里，老村长的心愿也不会完成。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崆峒印。
青光流转，印面微微发热。
他把它举到胸前，对着渡魂灯。
“帮我争取时间。”他在心里说。
下一秒，印面爆发出一道青光，直射灯焰。
火焰瞬间变大，由蓝转青，照亮整个石室。船身的符文阵逐一亮起，虽然残缺，但节奏一致。冰层停止龟裂，反而开始修复。
系统提示更新。
【崆峒印介入契约仪式……临时延长撤离窗口五分钟】
【修船进度自动推进至1\/3】
陈昭松了口气。
他立刻动手。先是从背包里取出铜钱串，沿着船底断裂的符文轨迹摆放。每一枚铜钱落下，对应的裂痕就收窄一分。接着他打开朱砂袋，用手指蘸着粉末，在船身补画缺失的镇魂纹。
动作很快，但不敢出错。
他知道每一笔都关系到能否真正启动这艘船。
外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石室顶部开始掉落大块岩石，砸在冰面上发出巨响。有一次一块石头差点砸中灯，他本能扑过去护住，肩膀撞在船沿上，旧伤崩裂，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他没停。
画完最后一笔，他退后一步。
船身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吸。
灯焰稳定燃烧。
系统提示浮现。
【修船进度2\/3】
【剩余步骤：激活核心符文——需以血为引】
陈昭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船头的雕像眼睛上。
蓝宝石吸收血液，光芒增强。
整艘船缓缓离地，悬在半空。渡魂灯的光束向上延伸，穿透天花板，直射裂缝。
就在这一刻，远处传来一声尖啸。
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金属刮过石头，又像是千百人同时尖叫。紧接着，一股黑潮从通道入口涌了进来。
那是怨灵。
成群结队，挤满了通道，争先恐后地往石室冲。它们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船——是灯——是那条通往轮回的路。
陈昭转身，挡在船前。
他举起崆峒印。
青光尚未亮起，第一只怨灵已经扑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