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内心哀嚎还在山谷间回荡。
童渊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已经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不……不是，童老先生，您看我这块料……”
李默试图挣扎，指指自己，又指指旁边虽然疲惫但眼神锃亮的赵云。
“我跟子龙贤弟这……这资质它不是一个品种啊！”
“我这老胳膊老腿，主要是负责动脑子的，这种体力活……”
童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甩过来一句：
“魂魄既附此身，便承此身之因果。”
“子龙的筋骨，便是你的筋骨。练，或不练，由你。”
“然，若因体弱神虚，被时空乱流撕碎，莫谓老夫言之不预。”
李默：“！！！”
撕……撕碎？！
要不要形容得这么有画面感啊喂！
这已经不是选择题了，这是送命题啊！
一想到那可能比五马分尸还刺激的结局，李默瞬间蔫了，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应道：
“练……我练还不行吗……童老先生，您下手……轻点……”
少年赵云在一旁。
看着自家“表哥”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走过来，认真地对李默说：
“表哥，莫怕。师父训练虽严，但都是为了我们好。循序渐进，总能适应的。”
李默看着眼前这个未来能七进七出的猛人。
此刻却用最纯良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只能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于是，李默的“地狱式”基础训练，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天，站桩。
童渊要求的站桩，并非公园里老大爷那种松松垮垮的养生桩。
而是要求双脚如生根，腰杆如松挺，含胸拔背，虚灵顶劲。
全身肌肉似松非松，保持一种微妙的张力，气息沉入丹田。
李默刚开始还觉得简单，不就是站着嘛！谁还不会站了？
结果不到一刻钟。
他就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膝盖发酸，腰背僵硬。
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偷眼瞧旁边的赵云。
人家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纹丝不动，呼吸绵长。
只有额角细微的汗珠显示他并非轻松。
“心浮气躁，形散气乱。”
童渊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适时响起。
“李默，你是在等人给你发工资吗？”
李默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努力调整姿势。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这老爷爷怎么还懂职场pUA？！
不对，这比职场pUA狠多了，至少老板不会因为你站不好就预言你被时空撕碎！
一个时辰的站桩结束。
李默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走路都打着晃。
赵云赶紧扶住他，安慰道：
“表哥，初次站桩都是如此，过几日便好了。”
李默看着少年关切的眼神，心里稍微暖了点，果然还是自家“贤弟”贴心。
然而，童渊的“好意”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瀑布下练力。
站在及腰深、冰冷刺骨的潭水中。
还要逆着瀑布冲击的巨大力量挥动木棍（李默还没资格用真枪）。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壮汉拿着水枪对你疯狂输出。
每一寸肌肉都在 screaming no！
李默被冲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被水流卷走，呛了好几口水，狼狈不堪。
反观赵云，虽然同样艰难，但下盘极稳，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股韧劲。
“力从地起，经由腰胯，通达肩臂，贯于指尖！你那是甩面条吗？”
童渊站在岸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瀑布的轰鸣。
李默欲哭无泪，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练武，而是在参加某种极限生存挑战。
第三天，梅花桩。
高低错落，粗细不一的木桩立在空地上。
要求在上面行走、跳跃、甚至完成简单的转身动作，锻炼平衡、步法和胆识。
李默站在下面都觉得眼晕。
他哆哆嗦嗦地爬上去，还没站稳，就感觉脚下的木桩仿佛活了一般，左摇右晃。
“哎哟喂！”一声惊呼，他直接摔了下来。
幸亏高度不高，下面又是沙地，只是摔了个屁墩儿，疼得他龇牙咧嘴。
赵云在桩上如履平地，身形灵动，见状立刻跳下来扶他。
“表哥，莫要眼看脚下，要望向前方，心稳则身稳。”
少年耐心地传授着心得。
李默揉着摔疼的地方，看着赵云在桩上矫健的身影。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赵云那身冠绝三国的武艺，真的是一点一滴、用汗水和毅力堆砌出来的，没有任何捷径。
他之前依赖的“身体托管”。
就像是开着一辆顶级跑车却不懂驾驶技术，根本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痛苦归痛苦。
但李默骨子里那股现代社畜的韧劲（或者说，被生活毒打后的适应力）也被激发了出来。
他开始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忍受，而是主动去思考，去理解。
站桩时，他努力去感受“气沉丹田”到底是什么感觉，去体会那种“不动如山”的稳定感。
在瀑布下，他不再盲目地对抗水流。
而是尝试利用腰腹核心的力量，将全身拧成一股绳，去传导、爆发力量。
走梅花桩，他强迫自己不看脚下，目视前方，寻找身体重心的微妙变化。
没有“外挂”辅助，每一个细微的进步都显得如此真实和珍贵。
他第一次在没有身体“自动操作”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理解和控制，稳稳地在梅花桩上走了三个来回而没有掉下来时。
那种成就感，竟然比他当年搞定最难缠的甲方时还要强烈！
童渊依旧言辞犀利，点评毒舌。
但偶尔，在李默某个动作终于勉强达标时，他会微不可察地点一下头。
或者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会突然点破关键。
“发力非用手臂，意在先，气随之，力乃至。”
“你想着打人，力便散了。要想着将枪尖‘送’到那一点。”
一次练习刺枪时，童渊如此说道。
李默醍醐灌顶！他一直纠结于肌肉如何发力，却忽略了“意念”的引导。
他尝试着放空杂念，将所有精神集中于木棍的尖端。
想象着它穿透目标的景象，然后腰胯自然扭转，力量顺着手臂涌出——
“嗤！”木棍刺破空气，发出一声清晰的锐响！
虽然远不如童渊那枯枝入石的神技。
但比起之前软绵绵的刺击，已是天壤之别！
“咦？”李默自己都惊呆了，看着手中的木棍，又惊又喜。
童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总算开了点窍。百鸟朝凤，其形百变，其神唯一。”
“这‘神’，便是你这一刺之心无旁骛。”
“继续练，何时能于奔马疾驰中刺中飘羽，方算摸到门槛。”
李默：“……”
得，刚有点成就感，又被打击了。
刺飘羽？您老当这是写武侠小说呢？！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练得更起劲了。
他开始真正沉迷于这种一点点征服身体、理解力量奥秘的过程。
他发现，赵云那套看似繁复无比的“百鸟朝凤枪法”。
其基础竟然就是这些最简单、也最折磨人的站桩、发力、步法！
所有的变化，都源于这些基础的组合与升华。
训练间隙，成了李默和少年赵云关系飞速发展的时段。
两人会一起瘫在溪边喘气，分享水囊里甘甜的泉水。
赵云会毫无保留地跟李默分享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小技巧。
比如如何更省力地维持站桩，如何在瀑布下找到发力的节奏点。
“表哥，你悟性真好，进步真快。”
赵云看着李默越来越标准的动作，由衷赞叹。
李默老脸一红，摆摆手：
“快什么呀，跟你比差远了。我就是……嗯，理论知识比较丰富。”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靠着成年人的理解力和被社会毒打后更强的目的性在硬啃吧。
他看着身边少年那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那双因为长期练习而长满薄茧的手，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未来的常胜将军啊，此刻却如此质朴、勤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这天下午，完成了一套结合步法与刺枪的基础练习后，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远山如黛。
少年赵云抱着膝盖，望着那片绚烂的晚霞，沉默了片刻。
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与他年龄稍有不符的沉重与向往：
“表哥，我欲习得上乘武艺，他日荡平天下不平事，使百姓安居，不再受这离乱之苦。你说……我能做到吗？”
李默正拿着水囊喝水，闻言动作猛地一顿，水流差点呛进气管。
他转过头，撞上少年那双清澈如溪水、却又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眸子。
那里面，有迷茫，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信念。
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李默心头。
他想说“你能，你当然能！你将来会是五虎上将，是常山赵子龙，是长坂坡上的孤胆英雄！”。
他想剧透，想告诉这个少年，他的未来有多么波澜壮阔，又有多么沉重艰辛。
但他不能。
童渊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也想说“这世道太乱，个人力量何其渺小”。
想用自己那套现代人的现实与悲观，去给这团炽热的火焰泼点冷水。
可他张了张嘴，看着少年那纯粹而充满希望的眼神。
那些世故圆滑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在这个瞬间，他仿佛透过这双年轻的眼睛，看到了乱世中一抹最珍贵的亮色。
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一种源自本心的、未被磨平的赤诚。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赵云尚且单薄，却已显露出坚韧轮廓的肩膀。
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感慨、敬佩与一丝心疼的复杂语气，缓缓说道：
“只要不忘初心，坚持下去……你一定能做到。”
少年赵云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更加明亮。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充满信心的笑容：“嗯！谢谢表哥！”
李默也笑了笑，心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傻小子，你可知这条路，比你想象的要难走一千倍，一万倍。
而我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这段奇特的时光里，陪你走这一小程。
亲眼见证，一颗传奇的种子，是如何在这严苛而珍贵的土壤里，倔强地破土、生长。
他的未来，是星辰大海，也是尸山血海。
而自己的“加班”之路，似乎也因为这段意外的穿越，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至少，这里的“老板”（童渊）虽然严厉，但发工资（武力提升）是真大方啊！
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李默握了握拳，感觉浑身的酸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明天……继续加油吧，‘赵’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