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天已擦黑。
两旁的店铺亮起灯笼，光晃晃的。
行人比白日里少了些，却也有那挑着担子卖吃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凡走得慢，瞧着这京城的夜景，心里想：这京城是繁华，可终究不是家。
回到安王府，赵灵琳等人正等着。
见他回来，林小婉道：“哥，你可回来了，安王爷让人备了晚饭。”
林凡应了，和她们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安王问：“去尚书府，聊得如何？”
林凡道：“尚书大人问了些西南的事，还说要继续推广那些农具和水泥。”
安王笑道：“慕容尚书是个办实事的，有他帮你，这事就好办多了。”
吃过饭，林凡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道：等把京城的事办完，就赶紧回去。
次日一早，慕容雪便派人来请。
林凡换了身衣服，跟着来人去了。
到了集市，只见人山人海，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比皇宫外的街道还要热闹。
集市入口的石狮子被往来人群蹭得发亮，林凡刚迈过门槛，就被一股混杂着脂粉香和油条味的风裹住。
赵灵琳和林小婉跟在后面，见了什么都新鲜，不时停下脚步看看。
“青禾姐你看！”赵灵琳眼尖，指着不远处扎着彩绸的摊位直拽苏青禾的袖子，“那糖画捏得像真的老虎，比山里的头狼还精神。”
苏青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了：“比你上次在林府后山套住的那只小狼崽还威风？”
林小婉早跑了几步，正踮脚看摊主熔糖。
青褐色的糖块在铜锅里咕嘟冒泡，摊主手腕一转，琥珀色的糖丝就顺着竹勺淌下来，转眼成了只展翅的鹰。
“哥，青禾嫂子，这手艺比府上做糖糕的刘婶厉害多了。”她回头喊，声音被旁边卖拨浪鼓的吆喝盖了一半。
苏青禾拉了拉林凡的衣袖，轻声道：“你看那糖熬得，稠得刚好，再稀点就挂不住形状了。”她自小跟着娘做吃食，对这些格外敏感。
林凡慢步跟着，目光扫过两旁摊位。
绸缎铺的伙计正抖开一匹天青色的料子，阳光透过料子照在地上，映出片淡淡的蓝。
苏青禾停在铺前，伸手轻轻碰了碰料子：“这颜色衬你，做件长衫穿，比你常穿的那件灰布褂子精神。”
隔壁卖木雕的老汉蹲在马扎上，手里刻刀翻飞，木屑簌簌落在脚边的竹筐里，筐里躺着几个巴掌大的木猴，关节处还能活动。
“林大哥你看这个。”慕容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手里举着个竹编的蝈蝈笼。
笼身编得细密，顶上还留了朵小花的空当。
苏青禾接过看了看：“编得真巧，比咱村王大爷编的鸡笼细致多了。
挂在葡萄架下，蝈蝈叫着，葡萄熟了摘着吃，倒也自在。”
林凡刚要接话，就见赵灵琳扛着串糖葫芦跑过来，山楂上的糖衣在太阳下闪着光。
“这摊主说他的山楂是从广灵县运过来的，我尝了颗，真有咱那儿的味儿。”
她递过一串，山楂上的糖渣蹭在指尖，黏糊糊的。
苏青禾接过咬了一口，酸得眯了眯眼，随即笑了：“是广灵县东山的山楂，比别处的多一分甜。”
她转头递给林凡，“你也尝尝，记得小时候你总偷摘李大爷家的山楂，被追得满坳跑。”
往前走了段路，喧闹声忽然淡了些。
眼前是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门楣上挂着块“墨香斋”的匾额。
铺子里的伙计正给个穿长衫的书生卷宣纸，动作轻得像怕吹跑了纸上的墨迹。
林凡停在门口，望着铺内墙上挂着的字画。
“这里的砚台不错。”慕容雪的声音低了些，“我爹书房里有块端砚，磨出来的墨写在奏章上，几日都不会晕开。”
她指尖划过柜台，触到块带着冰纹的砚台，“你若喜欢，我让人送几块到林府去。
林凡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
树影落在青石板路上，被往来的鞋尖踩得支离破碎。
“不用，林府书房里的够用了。”他想起自己建林府时，特意让工匠在书房留了面大窗，窗外种着棵桂树，想着中秋时能闻着桂花香写字。
林小婉和赵灵琳不知跑到了哪里，远远传来林小婉的笑声，混着敲锣的声音。
林凡顺着声音望去，见街角围了圈人，里面隐约有皮影戏的光影晃动。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刚挤开个缝，就见布幔上正演着将军出征的戏码，皮影人举着长枪，在灯下挥得虎虎生风。
“这将军铠甲上的花纹，和前几日在安王府看到的兵甲一个样。”赵灵琳嘴里还嚼着糖人，含糊不清地说。
她身旁的林小婉正跟着敲锣的节奏点头，辫子上的红绳随着动作一甩一甩。
慕容雪站在林凡身侧，忽然轻声道：“听说下个月西南州要送新兵来京城操练，到时候城门外的校场肯定比这热闹。”
皮影戏演到将军凯旋，围观的人拍手叫好。
赵灵琳忽然指着街对面：“那里好像在卖兵器，我去看看。”
她说着就跑，林小婉赶紧跟上，边跑边喊：“等等我，别乱摸人家的刀。”
慕容雪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灵琳妹妹还是像在山里时一样，见了刀剑就挪不动脚。”
她转头看向林凡，“听说你林府的护院，用的都是你改良过的长枪？”
“不过是在枪头加了点弧度，捅马的时候更顺手些。”
林凡往前走，经过个卖瓷器的摊子，摊主正小心翼翼地把个青花碗放进木盒。
“大宏的骑兵要是能配上趁手的家伙，将来对付北边的蛮族，也能多几分胜算。”
慕容雪脚步顿了顿，轻声道：“我爹说，朝堂上下都盼着西南能安稳下来，那样就能把更多粮草调去北边。”
她抬头看他，阳光落在她发间，“你在西南做的事，不止是帮了农户。”
林凡没接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城楼。
灰黑色的城砖被岁月磨得光滑，垛口处插着的龙旗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哥！快来！”林小婉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她站在个卖风筝的摊位前，手里举着只蝴蝶风筝，翅膀上的彩纸在风里扇动。
赵灵琳正帮摊主扯线，手指被线勒出红痕也不在意。
她回头冲林凡笑，眼角沾了点灰尘，像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小兽。
林凡走过去，接过林小婉手里的风筝。
竹骨很轻，彩纸薄得像蝉翼。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林小婉在林家坳的晒谷场上放风筝，线断了，风筝飘向远处的山坳。
林小婉追着跑了半里地，最后抱着根断了的竹骨哭了好久。
“就买这个吧。”他付了钱，把风筝递给林小婉。
旁边的慕容雪看着他，忽然道：“等过几日天气好，去城外的河滩放风筝如何？那里空旷。”
赵灵琳拍手：“好啊好啊，我还能带着弓箭，若是碰到野鸭，咱们烤着吃。”
林小婉瞪她：“灵琳姐，上次你射箭差点打到林府的鸽子，这次可别乱来。”
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太阳渐渐爬到头顶。
集市里的人更多了，挑着担子的货郎在人群里穿梭，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
苏青禾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包子铺：“闻着是肉包子，咱买几个垫垫肚子？”
林凡点头，刚要迈步，就见苏青禾的发梢被风吹到脸颊边，她抬手拢了拢，指尖蹭过耳尖，红了一片。
他忽然觉得，这京城的阳光，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