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艇刚对接母舰，林峰就打开终端调出航行日志。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眉头越皱越紧。原定直飞火星前哨站的航线被改了，绕了个大弯，往北纬七号空域偏移了三百多公里。
“这路线不对。”林峰低声说。
“指挥官？”炽焰靠在舱门边，声音还有点哑。她刚从深海回来，装甲外层还在冒烟，走路时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你看看这个。”林峰把屏幕转向她，“我们本该走直线，现在却拐去了那边——北纬七号军工复合体遗址。”
炽焰眯眼看了几秒，摇头：“不认识。那地方早就炸成废墟了，连根螺丝都捡不着。”
“可航线是穹宇规划的。”林峰敲了下通讯键，“穹宇，解释一下。”
主控舱顶部的导航投影一闪，穹宇的身影浮现出来。她悬浮在半空，星空雷达缓缓旋转。
“检测到一次异常信号脉冲。”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慢了半拍，“频率与炽焰核心火种存在0.87%的共振系数。系统判定为潜在关联源，建议近距离扫描确认。”
林峰盯着她看了两秒：“那地方断电一百多年了，哪来的信号？而且0.87%的共振，连误差范围都没出，你也值得绕路？”
穹宇没立刻回答。她的核心火种微闪了一下，像是程序卡顿。
“……逻辑计算结果如此。”她说完，投影暗了下去。
林峰收起终端，转身走向舰桥。炽焰一言不发地跟上，脚步有点拖沓。她不是不服管的人，但刚才那句话让她心里发毛——**为什么偏偏是我？**
舰桥内灯光冷白，主控台中央的全息地图正显示着当前航线。林峰放大北纬七号区域，焦黑的厂房轮廓逐渐清晰。残垣断壁间还能看出旧时代轰炸机生产线的痕迹，几根断裂的吊臂斜插在废墟里，像烧焦的骨头。
“就是这儿。”林峰指着画面，“你说你不记得，可你的出厂编号‘hb-112’，正是北七厂最后一批重型轰炸机序列。”
炽焰站在他旁边，盯着那片废墟。突然，她手臂一颤，装甲缝隙渗出一道淡红光流，像是血液从金属里渗出来。
“怎么了？”林峰扭头。
“没事。”炽焰猛地合拢手臂，但已经晚了。她的肩甲、胸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色纹路，像高温灼烧后留下的铭文，又像某种古老编码。
林峰伸手去碰她的装甲，指尖刚触到那道纹路，炽焰猛地后退一步。
“别碰！”她声音变了调，“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些东西！”
林峰没再靠近，而是打开机械诊断眼。视野中，炽焰的核心火种正在剧烈震荡，能量读数忽高忽低，同步率从95%跌到了93%。
“你在抗拒什么？”他问。
“我没有！”炽焰吼了一句，随即压低声音，“我只是……看到那个工厂，脑子里突然多了些画面。”
“什么画面？”
“火。”她咬牙，“全是火。机器在烧，人在跑，警报响得刺耳。我还听见一个声音，说‘这批实验体必须销毁’……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垃圾场，编号都被磨掉了。”
林峰沉默了。他一直以为炽焰只是普通报废机娘，被遗弃后自己爬出来的。可现在看来，她的过去根本没那么简单。
“实验体？”他重复了一遍，“你是说，你不是量产机？”
炽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一件事——我不是普通的轰炸机。我的核心火种里有些东西，别人没有。”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道还没愈合的划痕。那是她在深海撞上岩石时留下的，本来应该自动修复才对。
“你看这个。”她把终端递过去，“我刚才偷偷扫描了自己的记忆区，发现有一段数据被加密了。破解需要外部高能信号触发，而那个信号……可能就来自下面那堆废铁。”
林峰盯着地图上的遗址，手指在边缘轻轻敲打。他知道，如果真如炽焰所说，那段记忆被人为封锁，那就说明有人不想让她想起来。
问题是——谁干的？
他再次呼叫穹宇：“你刚才说的信号脉冲，能不能重新捕捉？我要看原始波形。”
“正在尝试。”穹宇的声音响起，“但信号源已消失。不过……我在最后一次扫描中记录到一段残留音频。”
“放出来。”
主控舱安静了一瞬，接着传来一段模糊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像是老式广播：
【……项目代号：烈焰之子……最终测试失败……所有原型机立即销毁……重复，全部销毁……】
声音戛然而止。
炽焰整个人僵住。她嘴唇微微发抖，眼神空洞。
“烈焰之子……”她喃喃道，“那是我？”
林峰没说话。他盯着那行字，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如果炽焰是某个秘密项目的原型机，那她身上的改装潜力远不止现在这些。而那个下令销毁项目的势力，或许至今仍在暗处盯着他们。
“你还记得别的吗？”他问。
“不。”炽焰摇头，“但我知道一件事——我不该活下来。可我还是活下来了，还找到了你。”
她看向林峰，目光变得坚定：“也许那天我不是被丢掉的。也许……我是被人放走的。”
林峰心头一震。
这时，穹宇的投影再次亮起。她的星空雷达转速变慢，核心火种闪烁频率出现异常波动。
“指挥官。”她说，“我建议立即撤离该区域。继续停留可能导致未知风险。”
林峰盯着她看了很久。
“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上报这个信号？”他问。
“系统判定优先级不足。”
“可你还是改了航线。”
“……路径优化算法自动调整。”
“撒谎。”林峰冷笑，“你从来不会为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共振系数浪费燃料。你到底知道什么？”
穹宇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只是……执行最合理的方案。”
“合理？”林峰逼近一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你带我们来这儿？”
穹宇的核心火种忽然闪了一下，幽蓝色的光扫过整个舰桥。
“因为。”她轻声说，“我也收到了那段信号。它不只是指向炽焰。”
林峰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我的导航数据库里，有一条未标记的备份指令。”穹宇的声音低了下来，“触发条件是：当‘烈焰之子’型号机娘接近北纬七号遗址时，启动记忆唤醒协议。”
舰桥瞬间安静。
林峰感觉后背发凉。他回头看向炽焰，发现她装甲上的血色纹路正在缓缓流动，像是活的一样。
“唤醒协议？”他问，“谁下的指令？”
“指令来源……加密等级S级。”穹宇说，“无法追溯。”
林峰握紧拳头。他知道S级意味着什么——只有旧时代最高权限者才能设置。
“所以你是故意带我们来的？”他对穹宇说。
“是。”她承认了，“我认为你们有权知道真相。哪怕只是一部分。”
炽焰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带着点自嘲：“原来我不是被遗弃的残次品。我是逃出来的实验体。而你……”她看向穹宇，“你不是导航机娘，你是监视者。”
“我不是监视者。”穹宇摇头，“我是见证者。我被设定为，在特定条件下，引导你们回到起点。”
林峰深吸一口气，走到主控台前。他把全息地图拉到最大，手指悬停在那片燃烧的工厂坐标上。
机械诊断眼仍在运行，试图解析炽焰装甲纹路的能量模式。数据显示，那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某种嵌入式数据链，正缓慢激活。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挖出什么秘密。但他清楚一点——
这条航线不是失误。
是算计。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回来。
舰桥灯光忽明忽暗，像是电压不稳。穹宇悬浮在原位，核心火种持续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林峰没有动。他的手指仍停在空中，离那个坐标准确距离三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