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重启世界的代价
鱼肚白的天空下，六叔的茶楼后院，死寂得能听见晨露滴落的声音。
秦卫东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一辈子没吸够的氧气都补回来。他伸手摸了摸身下坚实的青石板，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感传来，才让他那因过度惊骇而宕机的脑子，缓缓重启。
“活……我们还活着？”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茫然。
六叔瘫坐在地，形象全无。他看着苏九，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混迹玄学界大半辈子，见过走蛟，斗过邪祟，可刚才经历的一切，已经彻底碾碎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那不是斗法，那是蚂蚁在挑战程序员的删除键。
“咳……咳咳！”苏九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仿佛要将灵魂都咳出来。他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种带着淡淡金色的、类似能量碎屑的东西，落在地上，便化作青烟，消散无踪。
“九爷！”六叔连滚带爬地过来，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生怕碰碎了这件看似完整的瓷器。
“死不了。”苏九摆了摆手，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强坐直。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片分崩离析后又被强行黏合起来的“道场”。它还在，但就像一台蓝屏重启后、驱动程序全丢了的电脑，运行得磕磕绊绊，处处都是警告。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秦卫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指着空无一物的天空，眼神里依旧残留着对那个几何体“仲裁者”的恐惧，“神？外星人？还是……”
“你可以理解为……世界级的杀毒软件。”苏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疲惫，“或者说，是这栋老房子的物业管理员。他们发现我这个租户不仅不交物业费，还在墙上乱涂乱画，甚至想把承重墙给拆了，所以就想连人带家具一起扔出去。”
这个比喻通俗易懂，却让秦卫东和六叔听得后背发凉。
“那……那我们……”
“我们现在就是被物业拉进黑名单的头号捣蛋鬼。”苏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刚才没别的办法，只能趁他们不注意，把整栋楼的电闸给拉了。现在，物业办公室一片漆黑，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
“拉……拉电闸？”六叔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九爷，您管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动静叫‘拉电闸’？”
“不然呢？总不能真让人家把我‘格式化’了吧？”苏九反问，他看向两人，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别高兴得太早。电闸拉了，总会有人去修。等备用电源接通，系统重启……下一次来的，就不是物业管理员了，可能是带着施工图纸的拆迁队。”
拆迁队……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在秦卫东和六叔心头，让他们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只会执行程序的“管理员”就已经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那一个拥有更高权限，目的就是“拆除”的队伍，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苏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脑中还在回荡着那些被他窥探到的“世界源码”。
“清道夫”和“仲裁者”是为了对抗“源界”而安装的补丁。
可这个补丁，现在却出现了逻辑错误，把同样对抗源界的自己，当成了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这就像一个医生，为了治疗癌症，开始疯狂攻击人体自身的免疫细胞。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扭曲了。
他想起了那个安装失败的“归墟”系统，想起了那个连名字都成为禁忌的、遗失的核心组件。
这个世界，从根子上就是个残次品。而一个有缺陷的系统，在不断打补丁、不断重启之后，往往不会变得更好，只会变得更臃肿、更偏执、更不稳定。
“嗡……嗡……”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震动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后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六叔的手机。
六叔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他看清来电显示时，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苏九吐血时还要难看。
“天……天枢……”他声音发颤，像是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苏九眼神一凝。
秦卫东也凑了过来，他认识这个号码，是天枢内部的高级加密线路。
“是王处长？”秦卫东下意识地问道。
六叔摇了摇头，嘴唇发白：“王处长……已经，已经……”他想说“已经不存在了”，那个在“修正”后的世界里，被一个陌生人取代的王川。
“接。”苏九只说了一个字。
六叔像是得到了命令，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无比熟悉，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机械般冰冷的男声响了起来。
“画眉，是我。”
六叔和秦卫东同时愣住了。
这个声音……是王川！
是那个在“补丁”世界里，已经被抹掉存在痕迹的，真正的王川！
“王……王处？！”六叔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您……您没事？您回来了？！”
“我一直在。”王川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倒是你，代号‘画眉’，昨夜无故失联，信号在城西茶楼位置消失。根据《天枢成员行为准则》第三章第七条，你需要提交一份详细报告。”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六叔的喜悦瞬间冷却了大半。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失而复得的老朋友通话，而是在向一台冰冷的机器汇报工作。
“我……我昨晚……”六叔语无伦次，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九对着他，轻轻做了一个口型：“绑架。”
六叔心领神会，连忙说道：“报告王处，我昨晚遭遇不明人士袭击，被挟持到此地，通讯设备被毁，刚刚才脱险！”
电话那头的王川沉默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就在六叔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王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而他接下来说的话，让在场的三人，如坠冰窟。
“你的报告不符合逻辑。根据系统数据库实时更新的记录，昨夜凌晨三点十七分，城西茶楼发生瓦斯爆炸，整栋建筑被夷为平地，无人生还。你，不可能‘刚刚脱险’。”
瓦斯爆炸？
夷为平地？
六叔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自己这完好无损的茶楼，又看了看头顶那轮温暖的朝阳，一股荒谬到极致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处……您在说什么胡话？我的茶楼好端端的，我人也在这里……”
“画眉。”王川打断了他，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类似“警告”的意味，“你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我建议你立刻前往就近的‘认知矫正中心’进行检查。重复一遍，官方记录，城西茶楼，已于昨夜三点十七分，因瓦斯爆炸，被夷为平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
秦卫东骇然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了重影。完好的茶楼景象之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片断壁残垣、烈火焚烧后的废墟。
两个“现实”，正在他的视网膜上，进行着一场残酷的拉锯战！
系统重启了。
而且，它变得更“聪明”了。
它不再像“仲裁者”那样，粗暴地将人拉入虚拟空间进行审判。它选择了一种更温和，也更恐怖的方式——直接修改“官方现实”。
只要官方记录是这样，新闻报道是这样，所有人的记忆都是这样，那么，你所坚持的“真相”，就成了需要被“矫正”的病态认知。
你没疯，是世界疯了。
“另外，”王川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次，他的目标转向了苏九，“关于‘苏九’这个高危异常体。系统已经完成了对他存在逻辑的全新定义和备案。”
苏九抬起头，迎向了那看不见的、来自电话另一端的目光。
“根据最新档案记录：苏九，男，二十三岁，‘源界’降临派安插在人类社会的高级潜伏特工，代号‘混沌’。其主要任务是破坏世界稳定，侵蚀现实结构，为‘源界’的全面入侵做准备。”
“经天枢最高委员会，及‘世界安全理事会’联合审定，现向全球所有超自然个体及组织，发布针对目标‘混沌’的A级格杀令。”
“任何个体或组织，凡提供其有效线索者，奖励‘世界功勋’一万点。凡成功将其‘净化’者……”
王川顿了顿，用一种宣读最终判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获得一次，向‘世界基石’许愿的权利。”
电话挂断了。
后院里，一片死寂。
六叔和秦卫东呆若木鸡，满脸都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骇。
从“系统漏洞”，到“世界公敌”。
从“需要被清除的异常”，到“行走的许愿机”。
这个重启后的世界，不仅给苏九换上了一个全新的、恶毒至极的身份，还给他挂上了一个足以让全世界所有知情者为之疯狂的悬赏。
向“世界基石”许愿……
这意味着什么？长生不死？富可敌国？无上权柄？
苏九可以想见，从这一刻起，他将要面对的，不再仅仅是“清道夫”这种程序化的敌人。而是整个玄学界，乃至全世界所有隐藏在暗处的、贪婪的、疯狂的目光。
他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疲惫和伤痛似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六叔和秦卫东，忽然笑了。
“看来，物业升级了安保系统。”
“他们不仅把我照片贴在了小区的公告栏上，还告诉所有邻居，谁能弄死我，谁就能当下一任的业委会主任。”
ps：如果全世界都认定你是恶魔，并且杀死你能实现任何愿望，你会选择躲起来，还是把这个世界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