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快速行进。
位于队伍中间,上百辆马车排成长龙,格外引人注目。
每辆车前坐着神情紧张的异域面孔,车后则满载着一个个沉甸甸、上着锁的大木箱,车轮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辙痕。
这些都是西域诸国国王及其搜刮多年的巨额财富,他们听从赵统的建议,变卖了一切家当,准备前往长安做个纸醉金迷的富家翁。
赵统回到凉州以后,见轲比能已经退走了,凉州今年也获得了大丰收。
当即下令大军解散,各地专心收割小麦,他自己则亲率精锐,护送这支价值连城的“国王团”东行。
财帛动人心,赵统也有点不放心他们。
队伍中最为宽敞坚固的一辆马车内,赵统板着脸,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弟弟赵广,责问道:“胆子不小啊,赵仲阔!区区三千人,就敢硬撼轲比能的二十万大军?”
这次轲比能征讨西突厥,西突厥各部和凉州各部落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就跑到凉州求援。
最后就是赵广这小子不顾段茂的劝阻,执意要破坏轲比能的这次西征。
“兄长,这也不能全怪我呀,是你说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轲比能统一了西突厥各部,那么下一个就是我们凉州了!总不能我在居延城等着他们来吧?”
如果说以前,他最佩服的人肯定是老爹赵云,从小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可是后来多了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大哥赵统,简直比老爹还厉害。
武艺上不用多说了,就算是不如老爹,那也差不到哪里去,主要是没合格的人给他测试极限。
那用兵上绝对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两年时间东征西讨,为大汉打下了大大的疆土。
“可是你也要看看情况呀!你手里才多少人?轲比能二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就将你淹死了!让你驻守居延是历练,不是让你去送死!”
他安排弟弟在居延,本意是磨砺,未曾想竟如此胆大妄为。
“兄长,鲜卑人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凶!而且这次大战,我发现了鲜卑人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赵统剑眉微挑,语气中透出几分探究,难道几个月不见,当刮目相看?
“鲜卑人看似强横,实际上是野战无双,可论到攻城拔寨连羌人都不如!狼孤城不过是个小城,我们几千人凭着粮草充足,硬是顶了他们十几万人一个多月的猛攻!他们除了堆人,愣是拿我们半点法子都没有!”赵广嘴角一撇,露出不屑。
狼孤城乃是回鹿部落的王帐所在地,他们仿汉人修建了一座小城,作为部落大人贵族们的享乐之地。
这次轲比能来的太迅速,城内的人来不及逃走,最后在赵广的带领下拼死抵抗,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嗯……看来这几个月,你确实没白待。”赵统心中莫名的有些欣慰。
半年多时间没见,人黑了不少,说话也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眼前的弟弟,已非昔日只知冲锋陷阵的少年郎。
他的目光越过赵广,投向车窗外一名策马随行的骑士。那人身形矫健,背着一张几乎与人等高的强弓,眼神锐利的扫视前方。
“那个就是塞罗,你信里提过的手下第一神箭手?”赵统问道。
这次赵广领兵出战,麾下也冒出来不少人才,比如什么居延第一射雕手,居延第一勇士之类的。
他们要么是居延当地的胡人,要么就是内附凉州的流浪胡人。
随着凉州制度的深入人心,他们也懂得了想过更好的生活,就要为凉州而战。
这次至少有数千受到了奖赏,还有上百号人获得了提拔和高升。
“对,他就是赛罗,他的箭,百发百中,射落天上的飞鹰如同探囊取物!箭术远胜于我!”
赵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推崇,脸颊却莫名飞起一丝红晕。
“嗯,是个人才。让他挑选善射的鲜卑降卒,组建一支‘羽骑营’,日后由你统领。”赵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点了点头。
弟弟那点心思,他岂能不知?
堂堂大汉元从二代,放着汉兴亭侯之子,放着汉兴亭侯(李恢)的闺女不要,想要娶一个鲜卑女人,你小子这是咋想的?
队伍浩荡南下,即将驶出凉州地界时,前方道路旁赫然出现一群等候多时的人马。
“拜见镇军大将军!恭贺大将军威震西域,凯旋归来!”
以征西大将军魏延为首,陇右都督府数十名文武官员及军士,于道旁肃立,齐声高呼,声震旷野。
赵统示意队伍继续前行,自己则从容步下马车,走到魏延等人面前,拱手还礼:“魏将军,数月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魏延在关中之战的‘事迹’他也听说了,战场上不听号令,只顾自己立功,这就很魏延。
“伯渊!可算见到你了!你是不知道,某这些日子在陇右,都快憋闷出鸟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魏延没有拿赵统当晚辈,一开口就诉苦起来。
魏延待人的标准就一个,那就是打不打的过自己,带兵有没有自己厉害。
否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他都不放在眼里。
正好,赵统这两样都远胜于他,更兼胆魄惊人,敢行非常之事,深得魏延之心。
“哈哈哈,将军言重了,何人敢给将军委屈?”赵统朗声笑道。
魏延没有在意赵统的话,有些贪婪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凉州骑兵队伍。
一千白马卫如静立在原地,一丝杂音都没有,正在行进中则是一人双马,俱披赤红扎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寒光,装备精良,士气如虹,远非他陇右兵马可比。
他咂咂嘴,语气有些酸涩:“伯渊,我可不像你!上面有陛下、丞相护着,手握十万雄兵,纵横捭阖,想去哪就去哪!我这……”
他重重叹了口气,满脸都是羡慕与不甘。
赵统这次南下,除了一千白马卫,剩下是新组建的西凉铁骑,整个凉州百里挑一选出来的。
他们人人都装备着双马,身上穿着崭新的红色铁甲,若不仔细看他们的长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羽林卫来了呢!
两人寒暄片刻,赵统和他说了一下贵霜之战的经过,还有贵霜的地理位置,以及兵制战法。
魏延则大倒苦水,详述陇右缺粮少兵的窘境,最后期期艾艾地透露出希望“借”些战马。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是统疏忽了!回头我便命人挑选两千匹凉州骏马,送至陇右军中!”赵统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如今的凉州,最不缺的就是战马,且不说湟水和居延的牧场,就说张掖的军马场,就足足养了十万匹良驹。
这次远征贵霜,除了对方花钱赎回了一部分,他也是带了逾万匹的上等战马回来。
“哈哈哈!痛快!我就知道伯渊你绝非吝啬之人!凉州就得你来当家!”魏延闻言,愁容尽扫,开怀大笑。
他之前实在熬不住,也曾拉下脸找过金城太守阎信、凉州刺史张就,试图索要一些战马。
结果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夏侯威却带着返回凉州的五营精锐,竟沿着陇右边界大张旗鼓地布防。
意思不言而喻,你要是敢拿凉州一根毛,就揍你丫的。
赵统此刻的慷慨,让他顿觉扬眉吐气。
笑罢,魏延神色忽然一肃,又道:“伯渊,还有一事,你此番入京,务必多加小心!关中近来暗流涌动,颇不太平!……”
他将关中流传着诸葛亮要篡权夺位的谣言说了出来,还说他是绝对不相信这件事,肯定是关中有人在搞鬼。
另外就是凉州商会富甲天下,惹得不少人眼红心热,近来亦有人蠢蠢欲动,似欲分一杯羹,甚至取而代之。
赵统目光骤然一凝,看向长安方向沉声道:“谢魏将军告知,统明白了!”
他有点奇怪,这谣言都传到陇右了,怎么丞相还没有将始作俑者给砍了,这很不诸葛丞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