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国子监藏书楼的窗棂漏进细碎晨光,郑森指尖划过《农政全书》中 “水利筒车” 的图示,目光却落在案角那张自绘的东南海图上。海图用朱砂标注着几处暗礁与洋流,是他结合父亲口述与监中舆地书籍反复修订的成果。?
“郑兄又在研究海图?” 徐尔觉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卷《崇祯历书》,“祖父近日常说,如今出海航行,不仅要知风向,更要懂历法算学,不然连方位都辨不清。”?
郑森抬头,将海图推到他面前:“徐兄请看,自定海至大员,若借这股冬季沿岸流,再避开澎湖列岛的暗礁区,航程或能缩短三日。只是…… 我对洋流变化的测算,总觉得还差些火候。”?
徐尔觉俯身细看,眼中闪过惊叹:“这海图标注得比监里藏的官图还细致!尤其是这几处潜流,连我都未曾听闻。郑兄若对算学、舆地感兴趣,不如试试江南格物学院的选拔?祖父正愁找不到懂海事的人才。”?
郑森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沉吟:“我出身海商,恐难入格物院的门槛……”?
“谁说的?” 徐尔觉拍了拍他的肩,“祖父常说‘人才不问出身’,你有这般本事,定能通过考核!我这就写信给祖父,为你引荐!”?
看着徐尔觉离去的背影,郑森摩挲着海图上的朱砂痕迹 —— 他知道,这不仅是进入格物院的机会,更是郑家彻底融入朝廷体系的关键一步。?
定海港的船坞内,锤凿声与吆喝声交织。“定国号” 的甲板上,工匠们正将新铸的百五十斤重炮固定在炮位上,炮身泛着冷光,炮口对准远方的海面。俞咨皋拿着郑芝龙提供的南洋海图,与航海官俯身推演:“此处是琉球以北的无名岛礁,按俘虏招供,萨摩藩与荷兰人在此设了补给点,我们需绕道侦查,不可打草惊蛇。”?
郑芝龙站在一旁,手中捏着审讯记录:“那两个荷兰人松口了,说大员的荷兰守军只有三百余人,主要靠热兰遮城的火炮防御,但他们的补给船每月会从巴达维亚来一次,若能截获,便能断其生路。”?
“很好。” 俞咨皋抬头,“舰队明日起航,你派去的老水手熟悉南洋航线,让他们分乘三艘快船,在前开路侦查。”?
郑芝龙躬身应下,转身走向关押俘虏的船舱。他看着缩在角落的荷兰商务代表,将一份海图拍在桌上:“再说说巴达维亚的舰队部署,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 荷兰人看着他眼中的冷光,颤抖着开口,更多关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情报,被一一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骆养性派人送来晋商案的最新进展:涉案的户部侍郎已被革职查办,从其家中搜出与范永斗往来的密信,证实他们曾计划将西洋火器通过陆路卖给北虏。陈默看着密信,脸色愈发冷峻 —— 这盘棋局,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苏州格物学院的筹建工地上,徐光启正查看校舍图纸,身后的侍卫呈上一封来自南京的信。信是徐尔觉所写,详细介绍了郑森的才能与对格物之学的兴趣,恳请祖父考虑特招。?
徐光启反复读了三遍,心中已有决断。他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国子监祭酒,以 “海事格物需专才” 为由,请求允许郑森参加选拔;另一封给陈默,详述郑森的天赋与背景,建议借格物学院 “化育人才”,稳固东南人心。?
陈默在定海收到信时,正与张居正讨论舰队南下的预案。他看完信,嘴角勾起笑意:“这个郑森,倒比他父亲更懂‘顺势而为’。传旨,准徐光启所请,郑森可参加选拔,考核标准与其他考生一致,不得徇私。”?
旨意传到郑芝龙耳中时,他正在 “镇远” 号上检查船帆。接过密信,看到 “全力以赴” 四个字,他心中百感交集 —— 自己当年靠刀枪打拼,儿子却能靠学识获得朝廷认可,这条路,终究是走对了。他立刻让人快马将消息送往南京。?
定海港的晨雾中,旌旗猎猎。陈默站在点将台上,身后是文武百官,面前是整装待发的联合舰队。“定国号” 的龙旗在风中舒展,十二艘战船列成纵队,如同一条钢铁巨龙,蓄势待发。?
“将士们!” 陈默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遍港口,“此去南海,是为大明勘察航路,宣示海权!若遇挑衅,不必退缩;若探得敌情,及时回报!朕在定海,等你们带回南海的风浪,带回大员的消息!”?
俞咨皋与郑芝龙单膝跪地,高声领命:“臣(末将)定不辱使命!”?
号角声起,舰队缓缓解缆。“定国号” 率先起航,后面的战船依次跟上,帆影渐远,最终消失在东海的晨光中。?
陈默望着舰队离去的方向,对身旁的骆养性道:“晋商案要加快审理,绝不能让北虏得到半点好处;江南格物学院的选拔,盯紧些,尤其是郑森的考核,要公平公正。”?
“臣遵旨。”?
南京国子监内,郑森收到父亲的消息,将《孙子兵法》与海图仔细收好,转身走向书房 —— 他知道,接下来的考核,不仅关乎自己的未来,更关乎郑家与大明的命运。?
郑森能否通过格物学院的考核?南下舰队在南海会遭遇荷兰人或萨摩藩的拦截吗?大员的荷兰守军是否如俘虏所言兵力薄弱?晋商案背后还隐藏着哪些与北虏勾结的秘密?大明的海事征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