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识扫过,
凡尘阁此次前来营救自己的数十名好手,如今还能站着的,已不足十人,且个个带伤,他心底涌起一阵感动和心酸。
再看看王铁柱这边,他胸骨凹陷昏迷不醒,被两人小心抬起。
一股沉重如铅的悲怆与愤怒涌上王沐心头。但他知道,此刻绝非悲伤或宣泄之时。
风知遥虽被那神秘老人惊走,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引来更强的高手。
必须立刻离开!
他尝试移动脚步,却觉双腿如同灌了铅,又似有无数钢针在筋骨内穿刺,剧痛钻心,身形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栽倒。
“阁主!”顾清弦连忙上前搀扶。
王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支撑。
他目光投向那拾荒老人消失的乱石深处眼神复杂。
那老人救了他,或者说,救了他们所有人。
但其目的为何?真如他所言,只是“路过捡些破烂”?
“扶我……去那边看看。”王沐对顾清弦低声道,目光坚定地望向老人离去的方向。
顾清弦与另一名伤势稍轻的护卫一左一右搀扶着王沐,赵势则带着剩余人手,收敛同伴遗体,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缓缓向着石林深处移动。
一行人穿过嶙峋怪石,脚下是崩碎的岩石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更添几分诡异与不安。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依着一块巨大的、形似卧牛的青石,竟搭建着一座简陋至极的小木屋。
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板上爬满了青苔,屋顶铺着干枯的茅草,显得颇为破败。
屋前有一小片开垦过的土地,稀稀拉拉种着些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屋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串风干了的、不知是何妖兽的爪牙,随风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寻常山野猎户或者采药人的居所。
但王沐的心却提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此地灵气虽不浓郁,却异常平和,与他处迥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那拾荒老人的气息,似乎就萦绕在这木屋周围,若有若无。
他停在木屋外数丈远处,示意顾清弦他们停下。
他杵着古剑,忍着双腿的剧痛朝着木屋的方向深深一揖,语气恭敬而沙哑:
“晚辈王沐,多谢前辈适才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可否现身,容晚辈当面拜谢?”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林间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是屋内静悄悄的,并无回应。只有那串兽骨爪牙仍在轻轻碰撞。
就在王沐心中忐忑,以为老人不愿相见之时,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从木屋内传了出来,似乎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杵在门口当门神吗?难道还要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出去迎接你小子进屋不成?”
这语气,与方才那震慑风知遥时的淡然判若两人,反倒像是个脾气有些古怪的邻家老叟。
王沐心中微松,却又不敢怠慢,连忙道:“晚辈不敢!只是怕唐突了前辈清静。”
“行了,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屋内的声音打断他,“门没锁,自己进来吧。至于你身后那些小娃娃……”
声音顿了顿,似乎扫了顾清弦他们一眼。
“……伤得不轻,就在外边等着吧。屋小,挤不下。”
顾清弦等人闻言皆是看向王沐。
王沐微微点头,低声道:“你们在外戒备,小心些。”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杵着古剑,一步步艰难地挪向木屋。
每走一步,膝盖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清香和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
一桌,一椅,一榻。
墙壁上挂着几束风干的药草,墙角堆着些看似杂乱的矿石和瓶罐。
而那老人,此刻正背对着他,蹲在一个小火炉前,用一把破旧的蒲扇,慢悠悠地扇着火。
炉子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熬煮着什么,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把门带上,山风大,吹得老头子我骨头缝里都疼。”老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王沐依言掩上门,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再次躬身行礼:“晚辈王沐,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救命大恩!”
老人这才慢腾腾地转过身,将蒲扇放在一旁。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浑浊的目光落在王沐血迹斑斑的双腿上,摇了摇头。
“先前那小娃娃,下手真是没轻没重。这‘断脉剑指’的火候,倒是比他那师尊玉衡子当年更强了几分。”
他话语平淡,却仿佛对落霞宗和风知遥的底细颇为了解。
王沐心中更是凛然。
老人指了指那张唯一的木椅:“坐吧,杵着干啥,难道还要我扶你?”
王沐道了声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将古剑横于膝上——这个动作一半是习惯,一半也是下意识的戒备。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他走到墙边,从那几束风干的药草中熟练地摘下几片叶子,又从一个陶罐里倒出些捣好的绿色草泥。
然后他走到王沐面前,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卷起王沐的裤腿。
只见王沐的双膝已是一片紫黑肿胀,皮肤表面甚至有细小的金色剑气如同小蛇般游走,不断破坏着周围的组织。
“忍着点。”老人说了一句,随即将那绿色草泥敷了上去。
“唔!”
草泥触及伤处的瞬间,一股极致的清凉感瞬间压过了剧痛,紧接着又是一阵麻痒,仿佛有无数小虫在伤口处蠕动。
王沐闷哼一声,紧咬牙关。
他能感觉到,那肆虐的剑气似乎被这看似普通的草泥抑制住了,破坏的速度明显减缓。
“前辈,这……”王沐又惊又喜。
“别高兴太早。”老人打断他,慢悠悠地走回火炉边,拿起蒲扇继续扇火,“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玉衡子那老小儿的断脉剑气歹毒得很,想彻底祛除,还得费点手脚。”
他边说,边从身旁那个破麻布袋里,又掏出几株形态各异、灵光氤氲的草药,看也不看就扔进了陶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