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炸裂的瞬间,沈明澜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温润之力托住,没有撕裂的痛感,也没有坠落的失重。他意识尚存,却无法动弹,眼前浮现出无数断裂的文字残片,像是从古籍中飘散而出的墨迹,在虚空中缓缓旋转。
那些字不是死物,它们在呼吸。
“文脉不灭……薪火相传……”八个大字悬于头顶,光芒渐弱,但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道细线,顺着他的眉心渗入识海。
系统立刻响应。【检测到高阶文明烙印,正在解析……】
【《道德经》残章共鸣度提升至百分之七十三……】
【触发天演推演前置条件:道之本源·初解】
青石冰冷,硌着他的后背。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刻满卦象的圆形平台上。头顶云层散开,月光直落而下,照得地面纹路清晰可见。每一道刻痕都像是一条流动的河,与他文宫中的曲水隐隐呼应。
他坐起身,胸口的竹简玉佩微微发烫,却不灼人。远处传来牛铃轻响,一声接一声,不急不缓。
一头青毛水牛慢悠悠走来,背上倒骑着一位老道士。白发披肩,长须垂胸,手中拄着一根斑驳竹杖,杖身密布刻痕,像是写满了某种无人能识的符号。
老道士停在平台边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明澜站起,拱手行礼:“晚辈沈明澜,误入贵地,多有打扰。”
老道士笑了下,声音低沉却不显苍老:“你不是误入,是被接引而来。能踏入无极点而不死,说明你的文宫已通天地根脉。”
他翻身下牛,步伐稳健,每一步落下,脚底便泛起一圈淡金色的波纹,扩散至整个平台。那些卦象随之亮起,仿佛活了过来。
“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老道士问。
“我试图重启太极图。”沈明澜答。
“不对。”老道士摇头,“你是用自己的文宫,承接了三百年的执念。那图早已崩坏,靠的是意志撑了三百年。如今它碎了,反倒是解脱。”
沈明澜心头一震。
“前辈是说……武当那位维持文脉之人,已经……”
“走了。”老道士接过话,“但他留下一句话——‘等一个能让文字重新活起来的人’。”
他抬起竹杖,指向沈明澜胸口:“你就是那个能唤醒文字的人。”
沈明澜沉默片刻,问道:“可九大镇国神器究竟在哪?若不能集齐,文脉终将断绝。”
老道士转身,走到平台中央,盘膝坐下。他也示意沈明澜坐下。
“你读过《道德经》吗?”
“读过。”
“哪一章最熟?”
“第一章。”
“好。”老道士点头,“那就从这一章开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如何理解?”
沈明澜思索后道:“真正的道无法言说,一旦说出,就不再是原本的道。同理,真正的名也无法定义,定义之后,便失去了本意。”
老道士轻轻敲了下竹杖:“说得不错。那你告诉我,如果九大神器真是实物,它们会不会早已被人找到、争夺、毁掉?”
沈明澜一怔。
“所以……它们根本不是东西?”
“它们是九种‘不可言说’的状态。”老道士缓缓道,“是文明延续的方式,是人心中对正道的信念,是危难时仍愿挺身而出的那一口气。”
他抬手指天:“你说的神器,其实一直在你身上。你吟诵《正气歌》时的浩然长虹,是你心中的‘道’在显现。你每一次用诗词对抗邪祟,都是在激活一件神器。”
沈明澜呼吸微滞。
“第一件神器,叫‘正言’,出自《孟子》,以言立信,以语破妄。”
“第二件,叫‘守静’,出自《老子》,心不动则万象宁。”
“第三件,叫‘知止’,出自《大学》,知进退者方能久存。”
他一口气说了九个名字,每一个都对应一句经典,每一句都让沈明澜识海震动。
系统疯狂运转。【知识萃取完成!《道德经》核心义理同步中……】
【文宫结构轻微重构,曲水流速提升百分之二十!】
“原来如此。”沈明澜低声说,“我一直向外寻找,却忘了真正的力量,是从内生长出来的。”
老道士点头:“世人总以为神器是宝物,抢到手就能无敌。可真正的神器,是要用命去证、用心去守的东西。你若不信它存在,它就永远不存在。”
他忽然站起,竹杖重重一顿。
地面轰鸣,九个卦象同时亮起,组成一个微型太极图案。黑白两色缓缓流转,竟与空中残留的文脉余晖相连。
“现在,我问你——”老道士目光如炬,“你要找的,是九块石头,还是九段传承?”
沈明澜毫不犹豫:“我要的是传承。”
“好!”老道士大笑,“那你已经拿到第一件了。”
他伸手一招,竹杖顶端浮现出一团光点,凝成一行小字:
“致虚极,守静笃。”
字成刹那,沈明澜文宫剧震。这六个字直接烙入识海,与《道德经》篇章融合,形成一段全新的文脉印记。
他感到体内气息翻涌,不是暴涨,而是变得更为沉稳。以往运转诗词时总有滞涩之处,如今却如江河顺流,毫无阻塞。
“这只是开始。”老道士收起光点,“接下来,我会教你如何让文字真正变成剑。”
沈明澜正要追问,忽然察觉异样。
平台外围,顾明玥的身影出现在雾中。她站在屏障之外,右手按在无形壁障上,眉头紧锁。她想进来,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拦住。
“她在外面守了多久?”沈明澜问。
“从你消失那一刻起,就没离开。”老道士说,“她右眼受创未愈,强行催动破妄之瞳查看你的状态,已伤及神识。”
沈明澜心头一紧。
“为何不让她进来?”
“此地为文脉交汇点,非承继者不得入。她的剑再快,也斩不断规则。”
老道士顿了顿:“但她能看到你活着,就够了。”
沈明澜望向顾明玥的方向。她站在那里,身影单薄,却站得笔直。即便隔着屏障,他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确认他还活着,然后准备继续战斗。
他收回视线,对老道士郑重一拜:“请前辈教我。”
老道士没让他起身,反而问道:“你可知为何我能认出你?”
沈明澜摇头。
“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和三百年前那个人一样。”老道士望着远方,“他也曾站在这里,问过同样的问题。可惜,他最后选择了用自己的命去封印裂隙,没能走出这座山。”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沈明澜抬起头:“您认识他?”
老道士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竹杖,轻轻一点他的眉心。
一瞬间,沈明澜看到了画面。
一位身穿儒袍的男子跪坐在雪地中,双手捧着一本残破典籍,口中喃喃诵读。四周黑雾翻滚,天空裂开巨口,无数残魂嘶吼着扑来。他不躲不闪,只是一遍遍念着《正气歌》。
直到声音消失,身体化为灰烬,那本书却完好无损,静静躺在原地。
书页上写着三个字——
“文渊阁”。
记忆消散,沈明澜浑身冷汗。
“那是……最初的守护者?”
“是他。”老道士低声道,“也是你们沈家血脉的源头。”
沈明澜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老道士闭上眼:“时候未到,不可多言。你只需记住,你不是第一个背负这个使命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重新骑上青牛,牛铃轻响,踏步向前。
“走吧。”他说,“该学点真本事了。”
沈明澜跟上,脚步坚定。
平台边缘的屏障无声裂开一道缝隙,顾明玥迈步而入。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沈明澜一眼,确认他无恙后,默默站到了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老道士回头,瞥了她一眼:“你想听也可以,但别打断。”
顾明玥点头。
三人一牛,沿着平台后的隐秘阶梯向上走去。石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岩壁上刻满了古老铭文,有些字迹已被岁月磨平,有些却依旧清晰可辨。
老道士边走边说:“太极之道,不在拳脚,而在文心。你能以诗为剑,已是入门。但若想真正驾驭文宫之力,必须学会‘以意御文’。”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二人。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你们能在不念出口的情况下,催动一首完整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