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宁从朦胧中醒来,太阳穴突突地胀痛,像有人用锤子敲打她的神经。
刺眼的天光从墙上那扇巴掌大的小窗投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
她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脚已经恢复了自由
宋幼宁一惊,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下一秒,金属碰撞的脆响让她僵住了动作。
她低头看向脚踝,一条拇指粗的铁链正死死扣在她纤细的脚腕上,另一端深深嵌进水泥地面。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被人换成了单薄的红色连衣裙!
裙子里竟然空无一物!
好在她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受到欺辱。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幼宁开始打量这个诡异的囚室。
这是一间足有教室大小的长方形房间,两侧整齐排列着十二张简易铁床,每张床边都配着一个斑驳的床头柜,上面放着统一的木碗和暖水壶。
房间中央的两个炭盆烧得正旺,跳动的火苗将空气炙烤得扭曲。
明明室温高得让人冒汗,宋幼宁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因为每张床上都坐着一个和她同样打扮的女人。
她们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穿着统一的红裙,裸露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都没动。
就连脸上的表情也都一样,愣愣地盯着某一处,就跟定住了似的,了无生气。
宋幼宁被一阵痛苦的呻吟拉回神。
在她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侧躺着,蜷缩成虾米状,高高隆起的腹部将红裙撑起。
她低低地呻吟着,眼睛紧闭,似乎很痛苦,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已经咬出血了,晕出刺眼的鲜红。
“哎,你没事吧?”宋幼宁往床边挪了挪。
女人没理她。
宋幼宁眉心动了动,这次直接下了床。
锁链的另一头跟水泥地焊在一起,长度正好够她到旁边床蹲下。
宋幼宁看了眼其他人,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宋幼宁忍住心头的怪异,轻声问道:“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要生了?要不要给你喊人?”
女人掀了掀眼皮,神情漠然地看了一眼宋幼宁,然后又闭上了。
宋幼宁看出她不愿意交谈,在她床边又蹲了一会儿,蹲到腿麻了都没见女人再睁眼,只好回到自己的床上。
刚才离得近了,她发现这女人裙子里也没穿内衣,难道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吗?
宋幼宁心里涌现出一种浓浓的不适感。
脑子里想起那两个男人的话。
‘以前那些货色跟你一比,老子都可惜了那些药’。
‘这女人一带回去,整个矿都要疯’。
所以,这里的所有女人都是给黑煤矿的矿工泄欲的?
这个想法如同一个炸雷,在她脑子里炸开,耳边一片轰鸣。
宋幼宁只觉得心跳猛然加快,仿佛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她掐着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姜闯发现她没回去,肯定会来找她的,她要安全地活到姜闯找到她。
宋幼宁缓缓呼出一口气,准备再找其他人打听打听这里的情况。
而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她隔壁床的女人已经满头大汗,唇色越来越淡,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宋幼宁一抬头,就看见她身下濡湿一片。
她大惊失色,扑到女人床前。
“你羊水破了,要生了,你别怕,我去给你叫人!”
女人半睁着眼,吐出一个音节:“不。”
她像被撕裂了声带,声音瘆人可怖。
宋幼宁急出了一头汗:“怎么能说不呢,你羊水都破了,再不生,孩子就要憋死了,你也会死的!”
女人缓缓移开视线,抬头望着那扇被半封住的小窗,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向往。
宋幼宁眉头紧皱,朝着门口的方向大喊:“有没有人啊!有人快生了!”
“来人啊!”
“有人要生了!”
回应她的只有炭火噼啪的声响。
整个房间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宋幼宁喘着粗气,不甘心地又跑到小窗前,使劲拍了几下,“有没有人!快来人!再不来要出人命了!”
接连喊了好几声,但结果和刚才一样。
宋幼宁回头看了一眼女人。
女人跟宋幼宁对视着,忽然弯起一双眼睛。
宋幼宁已经看出她心存死志,可要让她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女人死在她面前,宋幼宁做不到。
她拿起暖水壶晃了晃,里头装满了水,加上女人那边还有一壶热水,够生孩子了。
“你不要怕,我爸医术很好,我也学过几招,你不要怕,千万不要怕,我会帮你的,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宋幼宁坚定地握住女人的手。
这一握,她发现女人身上瘦得离谱,只有肚子高高地挺着,看着很吓人。
女人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宋幼宁握得更紧了:“我偷偷告诉你,我丈夫是副团长,他发现我失踪了,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们都会得救的,所以你现在不能放弃啊!”
她强调:“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帮坏蛋还没有得到惩罚,你甘心吗?”
“你要活着,亲眼见证他们吃枪子!”
女人眼里忽然汇聚起了一点点的亮光。
宋幼宁赶紧继续:“你知道副团长是多大的级别吗,和县长差不多,所以他肯定能抓住这帮坏人。”
“你现在撑住,平安生下孩子,以后我带着你去看这帮坏蛋被枪毙!”
女人张嘴,声音很轻:“我没力气生。”
“没力气生?”宋幼宁眉头紧锁。
她扫了眼四周,见床头柜上有一个木碗,赶紧倒了一碗热水喂给她。
“你先喝点热水,我看看你的胎位。”
女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用两只手才拿得住那半碗水。
宋幼宁摸了摸她的肚子,大致摸出来了孩子的姿势,竟然是臀位!
臀位是最容易难产的,况且她现在羊水都破了,再不快点,孩子就憋死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孩子死在她肚子里,她也只能等死了。
宋幼宁回想着爸爸以前说过的东西。
其实她学得也很浅显,还是当时大嫂生小侄女的时候难产,大哥和爸妈都不在,只有她在产房前听着大嫂的痛呼,后来爸爸赶过来了才没事。
她当时怕极了,之后就追着爸爸详细问了这方面的知识,还被二哥取笑她恨嫁了。
但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缠着爸爸学了一点医术,不然当初她生小耳朵时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就在宋幼宁替女人顺胎位的时候,隔壁床忽然丢过来一个白馒头。
宋幼宁手上的动作不敢停,抬头看了一眼扔馒头的女人。
她的年纪很小,看着似乎只有十七八岁,脸颊还有些肉。
见宋幼宁看过来,她面无表情地说:“她怀着孕没办法接客,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这个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