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宁有些尴尬,脸更红了,松开姜闯,等他站好后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他刚要起来,突然就没力气了,差点摔倒。”
姜闯撑着床尾,淡定地说:“躺久了,腿有点麻。”
闻景才不信他的鬼话,“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啧啧啧,你说你这个心眼子啊,全用在这地方了。”
他可还记得姜闯把车门踹到凹陷的那一脚,还有他负伤一打三的英姿,那时候的姜闯可没这么娇弱。
宋幼宁被他揶揄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烫,拿起饭盒匆匆往外走,“闻同志,给你留的饭放在柜子上,你记得吃,我先去洗饭盒。”
等宋幼宁走出病房,闻景贼笑着凑近,“嫂子这是原谅你了?”
难怪他妈让他不要掺和夫妻俩的事儿呢,什么叫床头吵架床尾和,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刚才还说要离婚呢,这会儿就抱上了。
姜闯气定神闲地走到最外边的病床坐下,半点看不出来刚才虚弱的样子。
他指挥闻景:“你把我儿子抱到最里面那张病床上,拉好帘子,让他睡个好觉。”
闻景笑骂了一句:“这就摆上叔叔的谱了是吧?”但还是任劳任怨地照做了。
他以前在儿科呆过一段时间,照顾孩子很有一手,动作细致又小心,完全没把已经陷入浅睡的小秋吵醒。
姜闯等他忙完,回道:“别忘了,以后你和我儿子是平辈。”
闻景:“……”
草!
他嘴硬道:“挺好,以后你儿子叫我哥,显得我年轻。”
他扭头看向坐在中间病床上的小耳朵,这小姑娘长得太招人稀罕了。
瓷娃娃似的脸,皮肤白得透明,眼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垂着,偏偏眉眼间没有半点三岁孩子该有的灵动,像尊精致的小木偶,面无表情地盯着床单。
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可爱。
肉乎乎的脸颊圆鼓鼓的,鼻尖上还沾着粒淡淡的雀斑,抿着的小嘴像颗粉色的小樱桃,哪怕毫无表情,也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
但小耳朵显然很不习惯陌生人的注视,尤其是宋幼宁现在又不在房间里。
她低着头,手指死死抠着被面的线头,连指甲缝都泛白了。
那双眼睛瞪得滚圆,像受惊的小鹿盯着闯入领地的陌生兽类,闻景每走一步,她就往后缩一点,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铁床栏。
闻景的手刚伸到半空,便见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突然躲进了被子。
小成立刻挡在她面前,“叔叔,小耳朵有点怕生。”用言语阻止了闻景的继续靠近。
闻景讪讪地收回手,眉头紧皱着。
他是医生,一眼就看出小耳朵的不对劲,像是心理出了毛病,可惜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他放柔了声音,“叔叔知道,叔叔只是想和妹妹打个招呼,妹妹叫小耳朵是吗,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啊。”
小成见他不再靠近,站在原地,松了口气,又听见他的话,胸脯立刻挺得笔直,脸上洋溢出自豪的光彩。
“那当然!我妹妹最可爱了!”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小耳朵露在外面的麻花辫,像在炫耀稀世珍宝。
闻景故意逗他:“你才见过几个小妹妹啊,万一有比小耳朵还可爱的妹妹呢?”
话音刚落,姜闯突然砸过来一个枕头,脸上带着愠怒,“说什么呢你,我女儿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
闻景:“……”
得,才刚回来就变成女儿奴了。
小成气得脸颊通红,捏着拳头反驳:“上次公社放电影,连放映员叔叔都夸小耳朵好看,比草原女民兵还要好看!”
见两人都急了,闻景立刻投降:“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小耳朵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姑娘!”
但因为说得太快,反而像是敷衍。
小成不高兴地撅着嘴,转过身,隔着被子抱住小耳朵,轻轻地说:“小耳朵,那个叔叔眼神不好,你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可爱的妹妹,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可爱了!”
眼神不好的闻景尴尬地挠了挠头,抱着枕头走到姜闯身边,“你侄子气性也挺大的哈,我不就开个玩笑嘛。”
刚说完,小成就下床把病床之间的帘子拉上了。
姜闯懒得理他,“吃你的饭吧。”
“哦对对对,差点儿忘了吃饭了。”闻景转头就把这个小插曲忘了,端着饭盒坐在姜闯身边。
刚打开饭盒,闻景惊讶地道:“姜闯,你小子发财了?”
这满满一盒子的肉,得多少肉票啊?
姜闯捂着伤口,慢吞吞地平躺下,“何秘书送来的。”
闻景挖了一大勺肉,吃得满嘴流油,边吃边说:“何秘书这人真不错,有眼力见,难怪能在孔明祥身边当秘书,就是他这个名字不知道谁起的,哪有大男人叫鑫鑫的。”
他摇了摇头,忽然浑身一震,用手肘顶了顶姜闯屈着的腿,“哎,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个孔部长?”
姜闯皱了皱眉,嫌恶地踹了他一脚,“你能不能吃完再说。”
“毛病真多。”闻景嘟囔了一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待嘴里的饭菜全部咽了下去,才继续道:“他可是我爷爷最得意的兵,就那个,鹰嘴崖奇袭,你应该听说过吧?”
姜闯绷带下的眉峰微动,“那是孔部长领导的?”
他何止是听说过,应该说,任何一个华国军人,都对这场奇袭不陌生。
闻景抹了把嘴角的油,压低声音道:“是啊,当时境外武装分子在边境设了七处暗哨,专门截获我方物资,军区派了三拨人都折在那悬崖峭壁上。”
他用筷子敲了敲饭盒,“孔明祥当时还是侦察营教导员,愣是带着五个人,借着暴雨夜攀着冰镐摸上了鹰嘴崖。”
闻景越说越起劲:“你是没见过那场面!峭壁垂直近九十度,暴雨冲得人睁不开眼,他带头在岩缝里打钢钉,后半夜摸到敌人营地时,所有人身上都划满了血口子。”
“最绝的是他用三枚信号弹做诱饵,引着敌人往相反方向追,六个人直接端了敌人的窝点!”
“当时他被流弹擦着太阳穴飞过,愣是咬着牙用匕首解决了最后一个哨兵。等大部队赶到,他们已经把俘虏捆得结结实实,还顺带摧毁了敌人的电台。”
他往嘴里塞了口肉,含糊道,“战后军区要给他记一等功,他却把功劳全推给了牺牲的两个战士,自己打了转业报告去了连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