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林医生……”
林疏月皱眉看向他。
莫尔脸上堆起一个谄媚又带点疯狂的笑容:“这玩意儿虽然有毒,但效果也是真的顶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啊……你这么神,能不能想想办法,把这药里的‘毒’给它去了,就留下那增强体质的‘好东西’?咱们不求长生不老,关键时刻能顶一下也行啊!”
索尔闻言,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莫尔:“你疯了?这是在玩火!它的核心原理就是透支生命,你去掉毒性,就等于去掉了它的效果!这根本不可能!”
“你懂个屁!”莫尔一瞪眼,“你不行,不代表我们林医生不行!”
林疏月被莫尔这番异想天开的言论气得差点笑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驳斥这种堪比“去掉辣椒的辣味只保留香味”的愚蠢想法,一旁的肖恩却突然开口了。
“或许,可以试试。”
林疏月和索尔同时震惊地看向肖恩。
“肖恩!”林疏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听到吗?这是毒药!会让人变成疯子和瘾君子!”
“我听到了。”肖恩的表情异常冷静,他的目光在索尔、莫尔和林疏月之间扫过,最后落在那瓶药剂上,
“但我也听到了‘强行提升机能’、‘免疫系统极度活跃’。林,你先别急着否定。我们不需要把它当成日常补品,但如果能控制剂量和使用时间,它能不能成为我们最后的底牌?”
他的眼神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冰冷的、将一切都视为工具的实用主义。
“比如,一支经过稀释和改良的、一次性的刺激剂。在被尸群包围的绝境中,能给我们争取五分钟的突围时间。哪怕代价是之后昏迷三天,也比被活活咬死强。”肖恩看着林疏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要你创造神药,我是要你……锻造武器。”
林疏月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肖恩,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源于理念的、根本性的恐惧。
他不是疯了,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不可能。”林疏月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斩钉截铁,“我是一个医生,我的职责是救人,不是制造怪物。这东西的原理是破坏,不是创造。你所谓的‘改良’,在科学上根本行不通。你无法在毁灭的根基上,建立起可控的秩序。”
“科学?”肖恩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个世界还有科学可言吗?行尸的出现科学吗?你的医术……科学吗?”
林疏月瞬间语塞。
难道肖恩开始怀疑她了?
肖恩向前一步,逼近她,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别忘了,我们现在拥有全世界最宝贵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唯一知道配方的人。”他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索尔。
“另一个,”他的目光重新锁定林疏月,灼热而锐利,“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神医’。把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再加上米尔顿,我不信连一把有副作用的武器都造不出来。”
他不再理会脸色煞白的林疏月,转而对莫尔下令:“莫尔,把这家伙带到医疗区最里面的隔离观察室,把他给我绑在病床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食物和水按时给,别让他死了。”
“好嘞!”莫尔兴奋地应了一声,粗暴地把索尔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会把自己变成魔鬼!”索尔绝望地嘶吼着,被莫尔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出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只剩下肖恩和林疏月。
“肖恩,你不能这么做。”林疏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能,而且我必须这么做。”肖恩转过身,拿起桌上那瓶药剂,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着,“瑞克现在……状态不对。他太软弱了,为了一个死去的敌人,为了卡尔做出的正确选择,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个团队需要一个能做出艰难决定的人。在瑞克找回自己之前,我来当这个人。”
他将药剂放进自己的口袋,看了一眼林疏月:“我不会逼你。但你需要想清楚,是抱着你那些在旧世界里才管用的‘原则’,和大家一起死,还是弄脏你的手,让我们都活下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实验室,留下林疏月一个人,面对着一室的冰冷器械和那个已经被打开的、名为“欲望”的魔盒。
监狱的另一头,c区监舍。
瑞克终于结束了自我封闭。
他没有去找肖恩,也没有去指挥工作,而是找到了赫谢尔。
老人正坐在菜园的田埂上,侍弄着他的菜,神情专注而平和。
“赫谢尔。”瑞克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沙哑。
“想通了?”赫谢尔没有看他,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没有。”瑞克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揪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着卡尔,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杀了那个孩子,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说他是在保护家人,他说是我教他的……天啊,赫谢尔,我把他变成了什么?”
赫谢尔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用那双饱经风霜却依然清澈的眼睛看着瑞克。
“瑞克,你见过刚破土的豆芽吗?”
瑞克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为了冲出土壤,见到阳光,它必须用尽全力,顶开坚硬的泥土和石子。它的顶端会变得坚硬、粗糙,甚至会磨破。那不是它本来的样子,但那是它为了活下去,必须变成的样子。”赫谢尔的语气平静而有力,“你不能指望一株在乱石堆里挣扎求生的豆芽,还保持着温室里花朵的娇嫩。卡尔就是那颗豆芽,这个世界就是乱石堆。你没有把他变成怪物,你只是……让他活下来了。”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首先是个幸存者,然后才是个孩子。”赫谢尔纠正道,“我们都在扮演自己不习惯的角色。我是个兽医,却要给人看病。卡罗尔是个家庭主妇,现在却成了顶尖的战士。你是个警察,却要领导一个国家。我们都变了,瑞克。接受这一点,然后引导他,而不是否定他。告诉他,坚硬的外壳是为了保护内心的柔软,而不是让内心也变成石头。”
赫谢尔的话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进瑞克几近干涸的心田。
他没有给出答案,却指明了方向。
瑞克沉默了许久,最后站起身,对着赫谢尔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