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苏晚,或者说“苏晓”,站在了一栋略显陈旧的写字楼前。
楼不高,大约十几层,外墙的瓷砖有些已经斑驳脱落,“深渊科技有限公司”的铜字招牌挂在入口一侧,不算起眼,甚至透着一股与科技公司形象不符的暮气。
这里与她熟悉的、位于cbd核心区的锐锋科技大厦截然不同。
周围环境也相对嘈杂,临近一个批发市场,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带着一种忙乱的生活气息。
苏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苏晚”的痕迹从自己身上剥离。
她穿着在批发市场买的、略显廉价的职业套装,脸上只化了淡妆,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背着一个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的双肩包——里面装着“苏晓”的简历、学历证明复印件,以及一部顾琛准备的、功能简单、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备用手机。
她摸了摸鼻梁上那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顾琛说这能增加一点“书呆子”气质,降低存在感),迈步走进了大楼。
大堂不算宽敞,灯光有些昏暗。前台坐着一个正在刷手机、表情淡漠的年轻女孩。苏晚报上来意,说是来面试数据标注员岗位的。女孩头也没抬,随手递给她一张访客证,指了指电梯方向:“七楼,出电梯左转,找人事部张经理。”
电梯是老式的,运行起来发出嘎吱的声响。苏晚独自站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她不断在心里默念“苏晓”的基本信息,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表情看起来更符合一个普通求职者该有的、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样子。
七楼到了。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光线比大堂更暗,两侧是磨砂玻璃隔开的办公室,门上贴着部门标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机房散热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
按照指示左转,她找到了人事部。敲门进去,里面只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条纹衬衫、发际线有些后退的男人,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着眉头。他就是张经理。
面试过程比苏晚预想的要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张经理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她的简历,问了几个极其基础的问题,比如“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对数据标注工作有什么了解?”、“能否接受加班?”等。他的态度谈不上热情,更像是在完成一项流程性的工作,眼神里带着一种长期的疲惫和麻木。
苏晚按照准备的材料,用略带拘谨和一丝不自信的语气回答了问题,强调自己“学习能力强”、“能吃苦耐劳”、“渴望一个稳定的工作机会”。
张经理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太感兴趣,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说道:“我们这边数据标注员岗位流动性比较大,经常需要赶项目进度,加班是常态,工资按计件和基本底薪结合,能接受吗?”
“能接受的。”苏晚连忙点头。
“那行,明天能来上班吗?”张经理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问道。
苏晚愣了一下,这录用速度也太快了,快得有些不正常。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或许正说明了这个岗位的确如沈砚所判断的那样,不受重视,且人员流动频繁。
“可以的,没问题。”她压下心中的疑虑,应承下来。
“好,明天早上九点,直接来七楼找项目部李组长报到。他会给你安排工位和任务。”张经理拿出一张入职登记表让她填写,并复印了身份证和学历证(当然是“苏晓”的),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
走出“深渊科技”的大门,午后阳光有些刺眼。苏晚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旧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一切顺利得过分,但这种顺利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效率,一种对个体价值的漠视。
她按照顾琛的指示,没有直接回沈砚的公寓,而是先乘坐地铁,又换乘公交,在城里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跟踪后,才在一个偏僻的公交站下车,由顾琛开车接应。
车上,顾琛递给她一部新的、看起来更普通的智能手机。“这是工作手机,里面只存了必要的工作软件和一个加密通讯应用。‘深渊’内部可能会检查手机,这部是干净的。你原来的手机暂时由我保管。”
苏晚接过手机,将面试经过详细汇报了一遍,特别是张经理那种近乎麻木的快速录用。
顾琛一边开车,一边听着,眉头微蹙:“这种快速招人、高流动性的模式,确实像是处理低端、重复性工作的‘血汗工厂’模式,但也方便他们掩盖一些东西。你进去后要格外小心,这种环境里,任何‘不合群’或者过于‘好奇’的行为,都可能被放大。”
回到顶层公寓,沈砚不在。
苏晚按照约定,没有主动联系他。她将自己关在客房,继续深入研究数据标注工作的细节,并反复记忆“苏晓”这个身份的一切,确保不会在任何细节上露出马脚。
夜晚降临,城市华灯初上。苏晚站在客房的窗前,看着脚下璀璨的灯火,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明天的忐忑,以及一种踏入战场的决然。
第二天,清晨。
苏晚再次以“苏晓”的装扮和心态,准时出现在了深渊科技七楼。这一次,她直接被带到了项目部的办公区。
办公区比想象中要大,但环境嘈杂。
几十个工位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个工位上都配有一台看起来型号陈旧的电脑。大部分员工都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
空气中除了机器的嗡鸣,就是键盘敲击声,几乎没有人交谈,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