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明珠其其格的到来,如同在野狐岭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这位草原少女的直率、活泼与野性之美,与堡内严谨、刻苦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给这个乱世孤岛带来了一抹亮色和异域风情。
她很快便与苏婉清成了好友。
苏婉清的温柔娴静、博学多识,让其其格敬佩不已;
而其其格无拘无束的草原故事和骑射技艺,也让久居深闺的苏婉清大开眼界。
两人时常在一起,一个教对方识字读书、辨识草药,一个则向对方讲述草原风光、传授骑马技巧。
然而,其其格最感兴趣的,却是那个将她救下的少年堡主——陈远。
她常常好奇地观察着陈远处理各种事务,看他如何与赵胜、秦玉凤商议军情,如何指导工坊改进工艺,如何安抚流民。
她发现,这个看似清瘦的少年,身上有一种与她见过的所有蒙古勇士和部落首领都不同的气质,沉稳、睿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种神秘感,深深吸引了她。
这一日,堡内校场传来阵阵喝彩声。
其其格闻声跑去,只见陈远正在与秦玉凤切磋武艺。
陈远自知武艺远不及秦玉凤,但他并未退缩,而是手持木刀,凝神应对,步伐灵活,招式虽不华丽,却极为实用,每每能在关键时刻格开或避开秦玉凤凌厉的攻势。
“好!”其其格看得兴起,忍不住用蒙语高声喝彩。
她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最敬重武艺高强之人。
陈远虽然力量速度不如秦玉凤,但那份临危不乱的冷静和精准的判断,让她暗暗佩服。
切磋结束,陈远微微气喘,对秦玉凤拱手认输。
秦玉凤则点头道:“陈兄进步神速,假以时日,必成高手。”
其其格跑到陈远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陈堡主,你的刀法很特别!不像我们草原上的功夫,也不像汉人的花架子。”
陈远擦了擦汗,笑道:“其其格姑娘过奖了。我这只是些保命的野路子,比不上秦队正的家传武功。”
“保命才是最厉害的功夫!”
其其格认真地说,“在我们草原,能活下来的勇士,才是真正的英雄!”
她顿了顿,忽然狡黠一笑,“陈堡主,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
陈远一愣:“比试?比什么?”
“就比射箭!”
其其格指着远处的箭靶,自信满满,“我们草原儿女,三岁就能骑马,五岁就能开弓!让我看看你这堡主的本事!”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苏婉清也含笑不语。
陈远的射术,他们都很清楚,虽然经过秦玉凤的训练有所进步,但比起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其其格,恐怕还是差得远。
陈远看着其其格充满挑战意味的眼神,心中一动。
这或许是个拉近关系、增进了解的好机会。
他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其其格姑娘是草原神射手,我恐怕不是对手啊。”
“哼,还没比就怕了?”
其其格扬起下巴,“要不我们打个赌?
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赢了,我也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哦?赌注是什么?”陈远来了兴趣。
“暂时保密!”
其其格俏皮地眨眨眼,“反正不会是坏事!你敢不敢?”
陈远看了看周围起哄的众人,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其其格,笑道:“好!既然其其格姑娘有此雅兴,陈某奉陪!不过,规则要由我来定。”
“你说!”
“我们不比固定靶,那样太无趣。”
陈远指向校场一侧,“看到那些悬挂在树上的葫芦吗?我们骑马奔驰,在三十息内,谁射中的葫芦多,谁就赢!如何?”
陈远知道自己的静态射箭不如其其格,但动态射击,更考验骑术、反应和心态,他未必没有机会。
其其格眼睛一亮:“好!就比这个!这才像我们草原儿女的比法!”
赌局既定,校场立刻热闹起来。
赵胜亲自牵来两匹温顺的骏马,秦玉凤担任裁判。苏婉清和不少堡民也闻讯赶来围观。
“开始!”秦玉凤一声令下。
其其格娇叱一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她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了出去,同时她已弯弓搭箭,瞄准了晃动的葫芦!“嗖!”一箭射出,一个葫芦应声而碎!
其动作矫健,姿态优美,引得一片喝彩。
陈远也不甘示弱,飞身上马。
他的骑术虽不如其其格娴熟,但胜在冷静。
他控着马速,并不急于出手,而是仔细观察着葫芦晃动的规律。
看准时机,“嗖”的一箭,也射中一个!虽然动作略显生硬,但准头不差。
校场上,两骑奔驰,箭矢破空。
其其格箭法精准,速度极快,接连射中三个葫芦。
陈远则稳扎稳打,也射中了两个。
时间所剩无几!
其其格志在必得,瞄准了最后一个葫芦,正要放箭。
突然,一阵侧风吹来,葫芦剧烈摇晃!其其格猝不及防,箭矢擦着葫芦边缘飞过!
几乎在同一瞬间,陈远看准了葫芦晃动的轨迹,预判了它的落点,一箭射出!“啪!”最后一个葫芦应声而碎!
时间到!
秦玉凤清点战果:“其其格姑娘,射中三箭!陈堡主,射中三箭!平手!”
平手?众人都有些意外。
其其格嘟着嘴,有些不服气,但规则如此,她也无话可说。
陈远则暗暗松了口气,能与其其格这样的射手打成平手,已是超常发挥。
“平手怎么算?”其其格问道。
陈远笑道:“既然是平手,赌注自然作罢。不过,能与草原明珠切磋,已是陈某的荣幸。”
其其格却摇了摇头,看着陈远,眼神明亮而认真:“不!在我们草原,平手就是天意!是长生天让我们不分胜负!
这更是难得的缘分!陈堡主,你救了我,又是个有本事的英雄。
我其其格说话算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其其格认定的朋友!我们科尔沁人,对朋友,可以献出最肥美的牛羊,最矫健的骏马!以后野狐岭的事,就是我其其格的事!”
她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都动容了。
草原儿女的豪爽和重诺,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远心中感动,郑重抱拳:“好!其其格姑娘这个朋友,我陈远也认下了!野狐岭的大门,永远为朋友敞开!”
一场看似玩闹的赌局,却阴差阳错地,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一步巩固了野狐岭与科尔沁部落的友谊。
其其格对陈远的认同,远比一纸盟约更加牢固。
赌局定盟约,杯酒见真心。
在这乱世之中,真诚的友谊,往往比利益的交换更为珍贵。
而这份跨越了民族和地域的情谊,将为野狐岭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呢?
夜幕降临,堡内举行了小型的庆祝。其其格拿出了巴特尔留下的马奶酒,与众人分享。
篝火旁,欢声笑语,暂时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和乱世的阴霾。
陈远看着火光映照下其其格灿烂的笑容和苏婉清温婉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守护这些笑容,或许就是他奋斗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