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完全散尽,情报科办公室的铜铃就“叮铃”响了两声。
陈默刚把“兴亚商会”的资料整理好,抬头就见戴笠的贴身副官小于匆匆进来,手里攥着份烫金封皮的请柬,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陈默,戴先生让你马上准备,今晚陪他去秦淮河画舫见张会长,穿得体面些,别丢了情报科的面子。”
陈默心里一凛,指尖下意识攥紧了钢笔——按原计划,“兴亚商会”张会长的会面定在下周,怎么突然提前了?
他接过请柬,封面上“特邀情报科陈默先生”的字迹烫得发亮,心里快速盘算:“戴先生,张会长的资料我还没整理完,要不要推迟一天?”
“推迟不了。”小于摆摆手,压低声音,“刚才绥靖处来电话,说张会长明天要回沪上,戴先生临时决定今晚见面。你赶紧准备,下午五点戴先生在军校门口等你,记住,少说话,多观察,张会长身边的人不简单,别露了破绽。”
陈默点点头,把请柬塞进抽屉,又从书架上抽出“兴亚商会”的档案——里面记着张会长的喜好:爱抽雪茄,喜欢聊沪上绸缎生意,身边常跟着个叫“阿坤”的保镖,据说曾是日伪特务机关的人。
他快速扫了眼档案,把关键信息记在心里,又从衣柜里拿出赵山送的藏青色西装——这套衣服既体面,又能藏住别在腰间的微型相机。
下午四点半,陈默准时站在军校门口。
戴笠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那里,车窗半降,能看见他手里夹着支雪茄,脸色不太好看。“上车。”
戴笠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今晚的会面,不仅要摸清张会长和西南军阀的勾结情况,还要试探他是不是真心跟党国合作——最近有消息说,他跟日伪的‘兴亚院’走得很近。”
陈默点点头,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触到西装内袋里的微型相机——相机是赵山昨天送来的,比之前的更小,藏在钢笔帽里,按动笔尾就能拍照。
“戴先生放心,属下一定仔细观察,绝不放过任何细节。”
轿车顺着青石板路往秦淮河方向开,沿途的商铺渐渐亮起灯笼,映得河面泛着暖黄的光。戴笠突然开口:“陈默,你觉得赵山这个人怎么样?他刚加入秘密情报组,负责沪上商业情报,以后你们要多配合。”
陈默心里一动,戴笠这是在试探他和赵山的关系。他装作思考的样子:“赵先生为人稳重,沪上人脉广,上次帮我整理绸缎庄的资料,条理清晰,是个干情报的好料子。不过他刚接触党国情报工作,有些流程还不熟,以后还得靠戴先生多指点。”
戴笠笑了笑,没再多问,只是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你说得对,赵山是个人才,就是得好好调教。今晚见面,他也会去。”
陈默心里一稳——赵山也去,正好能互相配合,一个观察张会长,一个留意保镖阿坤。
他望向窗外,秦淮河的画舫越来越近,最大的那艘“玉澜号”挂着红灯笼,船头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正是张会长的人。
轿车停在岸边,赵山已经在那里等着,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见他们来,立刻迎上来:“戴先生,阿默,你们来了。张会长已经在船上等着了,身边跟着个叫阿坤的保镖,眼神很凶,像是练过。”
戴笠点点头,拍了拍赵山的肩膀:“赵先生,你负责跟张会长聊商业情报,陈默负责观察他身边的人,记住,别打草惊蛇。”
三人登上画舫,舱内布置得奢华,红木桌上摆着雪茄和红酒,张会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翡翠烟斗,见他们来,笑着站起来:“戴先生,久仰大名!这位就是情报科的陈科长吧?年轻有为啊!”
陈默赶紧上前握手,指尖触到张会长的手——又凉又滑,指甲修剪得整齐,指缝里却有淡淡的火药味,显然不是单纯的商人。
“张会长客气了,属下只是做些分内之事。”
几人坐下,侍者端上红酒。
张会长端起酒杯,眼神却在陈默和赵山之间转了转:“听说陈科长和赵先生是父子?真是虎父无犬子,都在为党国效力,难得啊!”
陈默心里一紧,张会长怎么知道他和赵山的“父子关系”?
他刚要开口,赵山抢先说道:“张会长消息真灵通!我就阿默这么一个养子,从小教他做生意,没想到他非要来军校,还好戴先生器重,不然我这当养父的,还真不放心。”
戴笠笑了笑,端起酒杯:“赵先生太谦虚了,陈默是块干情报的好料子,跟你一样,都有眼光。张会长,咱们聊聊沪上的生意?听说你最近和西南军阀来往密切,是不是有什么好项目?”
张会长眼神闪烁了一下,拿起雪茄点燃:“戴先生说笑了,就是些普通的绸缎生意,西南军阀那边需要些布料做军装,我就是赚点辛苦钱。”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最近日伪的‘兴亚院’也找过我,想让我帮忙运些‘机器’到金陵,我没敢答应,毕竟我是中国人,不能帮外人。”
陈默端着酒杯,假装喝酒,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张会长身边的阿坤——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发白,眼神时不时瞟向舱外,像是在警惕什么。
陈默悄悄拿出钢笔,假装记录,按动笔尾,“咔嚓”一声轻响,阿坤的样子被拍进了相机。
赵山注意到陈默的动作,顺势说道:“张会长真是有骨气!不像有些商人,为了钱什么都干。我在沪上做生意,也常被日伪骚扰,还好有党国罩着,不然早被他们欺负惨了。”
张会长笑了笑,没接话,反而看向陈默:“陈科长,听说你刚要接情报科长的位?年轻有为啊!以后要是有情报方面的需求,尽管找我,沪上的消息,我还是很灵通的。”
陈默放下酒杯,语气恭敬:“多谢张会长抬举,属下刚接触科长的工作,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要向您多请教。对了,听说您身边的阿坤先生以前在日伪机关做事?真是英雄不问出处,现在能跟着您为党国效力,难得啊!”
阿坤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张会长抢先说道:“陈科长消息真灵通!阿坤以前是不懂事,现在早就弃暗投明了。以后有机会,让他多向你学习,好好为党国做事。”
戴笠看了看表,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张会长,今天就到这。你跟西南军阀的生意,我不管,但要是敢跟日伪勾结,别怪我不客气。陈默,赵先生,我们走。”
三人走出舱门,阿坤突然开口:“戴先生,我家先生有份礼物要送给陈科长。”他递过来个锦盒,里面是块劳力士手表,“先生说,陈科长年轻有为,这块表配您。”
陈默心里一凛,这是试探!他刚要推辞,戴笠说道:“张会长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以后好好跟张会长合作。”
陈默接过锦盒,心里清楚,这表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藏着窃听器。他笑着道谢,把锦盒塞进西装内袋,指尖触到微型相机,心里有了主意。
回到轿车上,戴笠突然开口:“陈默,你觉得张会长说的是实话吗?他跟日伪到底有没有勾结?”
陈默想了想,语气谨慎:“张会长话里有话,提到‘兴亚院’时眼神闪烁,阿坤的反应也不对劲,像是在隐瞒什么。那块手表我会好好检查,说不定能发现些线索。赵先生,您觉得呢?”
赵山点点头,语气严肃:“我也觉得不对劲,张会长的绸缎生意根本不需要跟西南军阀来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以后我会多留意沪上的消息,查清他们的底细。”
戴笠满意地点点头:“好,你们说得对。陈默,手表交给你检查,有任何发现立刻汇报;赵先生,你负责盯紧张会长在沪上的动向,别让他跑了。”
回到总部,陈默立刻把锦盒拿到办公室,用放大镜仔细检查手表——表壳里果然藏着个极小的窃听器,上面刻着日伪的标志。
他心里冷笑,张会长果然跟日伪有勾结,这手表既是试探,也是想监听他的动静。
他把窃听器拆下来,藏进抽屉的暗格里,又拿出微型相机,把白天拍的阿坤的照片洗出来——照片上,阿坤的领口别着个极小的徽章,正是日伪“兴亚院”的标志。
刚做完这一切,老吴就端着杯热茶进来:“组织传来消息,张会长确实跟日伪有勾结,他这次来金陵,是为了给日伪传递金陵的军事部署情报。你拆下来的窃听器很重要,明天让‘雀儿’带回去,交给组织分析。”
陈默点点头,把照片递给老吴:“阿坤是日伪‘兴亚院’的人,这照片能证明张会长的身份。戴先生让我和赵先生盯着他们,正好能收集更多证据。”
老吴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语气严肃:“组织让你别打草惊蛇,继续假装信任张会长,从他那里套取更多情报。赵先生会配合你,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定要查清他们的接头时间和地点。”
陈默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今晚的会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戴笠的试探、张会长的伪装、阿坤的警惕,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试探和危险。
陈默拿起手表,戴在手腕上,心里默念:“张会长,阿坤,你们的戏演得很好,但我的戏,会比你们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