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轮轴上的雷劫珠还在震，李狗蛋的手指还捏在半空。他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可肩头的小橘突然浑身一僵，尾巴炸成了蒲公英。
“来了。”它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什么。
李狗蛋缓缓闭眼，脑子里过的是十万条数据——不是数字，是画面。一个孩子抱着空瓶子哭，说妈妈的味道没了；一名老修士跪在丹房前，手里攥着半张被烧焦的符纸，嘴里反复念着“我不是坏人”；还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对着镜子照了三天三夜，最后拿刀划破脸，说要找出真正的自己。
这些都不是他亲眼所见，但比亲眼所见还清楚。
他把这些情绪全塞进一口气里，压缩，再压缩，直到那口气不再是气，而是一根针，一根扎进人心最软地方的音波。
他张嘴。
没有声音。
可整个南荒集市的地砖，突然轻轻抖了一下。
东市口，一个正往盒子里码“辣条香·尊享版”的小贩，手一抖，盒子砸在地上。他愣住，眼前浮现出刚才那个孩子的脸——不是幻觉，是记忆，可这记忆明明不属于他。他猛地抱住头，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西坊茶楼外，刚收了二十块灵石卖出去一瓶香水的掌柜，正得意地哼小曲，下一秒突然跪下，眼泪哗地涌出来。他看见自己娘亲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别碰那香”，可他还是卖了，一卖就是三年。
南荒黑市深处，某个地下拍卖场的主事人正准备敲锤成交，忽然停住。他眼前闪过十几个买家的脸，每一个都在用同一种眼神看他——那种被洗脑后还拼命感谢他的眼神。他喉咙发紧，锤子落不下去。
整片街区，几百个卖盗版香的人，在同一瞬间，全都停下了动作。
有人扔掉货品，有人砸柜子，有个商会执事直接冲到街心，扯着嗓子喊：“此物有毒！谁再卖，天打雷劈！”
小橘趴在他肩上，耳朵抖了抖：“他们……都停了。”
李狗蛋没睁眼，左手依旧悬在半空，像捏着一根看不见的线。他知道，这还不算完。
三股力道还在撑着。
一股来自东域商行总部，那边亮起了金色结界光，像是要把自己隔绝在外；一股在西漠转运站，隐约有钟声响起，试图用古阵法驱散音波；最后一股在南荒黑市中枢，一群披黑袍的人正在画符，笔尖蘸的是活物心头血。
他们在抵抗。
李狗蛋咧了下嘴，从腰间摸出一枚灰扑扑的小石头，表面裹着层辣条包装纸，边角都磨毛了。
这是社恐雷劫跳舞时，不小心从雷云里掉下来的结晶核，平日里谁碰谁发抖，可现在，它正微微发烫。
“你不是怕吵吗？”李狗蛋低声说，“那就给你放首热闹的。”
他把石头按进滑板轮轴的凹槽里，脚尖一点地面。
下一秒，整条街的地缝里，钻出了节奏。
咚、咚、咚——
不是鼓，也不是乐，可偏偏人人都听得见。那音波原本是粉色的，现在染上了红，像血渗进水里，慢慢晕开。它不再只是传递痛苦，而是开始循环播放——你卖，你就得看；你赚，你就得尝。
东域商行的金光结界开始晃，像是被风吹的纸灯笼。西漠的钟声越敲越乱，最后干脆停了。南荒黑市那群画符的，笔一歪，全画成了“我不想干了”。
小橘打了个哆嗦：“这比剁手还狠……他们是真不想干了。”
李狗蛋这才缓缓放下手。
防滑粉画的符线一道道熄灭，像是退潮时的泡沫，悄无声息。他靠在墙边，腿有点软，不是累，是系统在自动回档——刚才那一波，压缩了三千个世界的悲欢离合，换算成能量，够炸穿九重天门。
他摸出半包受潮的辣条，包装袋皱巴巴的，油渍都渗出来了。撕开一角，塞进嘴里，嚼得咔哧响。
“收网了。”他说。
小橘趴在他肩上，尾巴轻轻扫了下他脖子：“接下来呢？等姬冷月带人来抄底？还是让阿喵雕个‘此处曾售假香’的碑？”
李狗蛋没答，目光投向远处。
集市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不是被关的，是没人去点了。那些曾摆满盗版香的摊位，现在空荡荡的，有的被掀翻，有的贴上了“此店售假，终生愧对消费者”的白纸条。
风从排污管口吹出来，带着点铁锈味。
他忽然抬手，从滑板夹层抽出一张新的油纸，指尖一划，纸上浮现出三个红点——东域、西漠、南荒，正是刚才抵抗最久的三处。
“还没完。”他说，“这三个点，背后肯定有人。”
小橘眯眼：“你要挖？”
“不急。”他把油纸折好，塞进内袋，“让他们先慌两天。慌得越久，漏得越多。”
他低头拍了拍滑板，轮轴轻鸣一声，像是回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逃窜，也不是巡逻，是慢悠悠的，像是散步。
李狗蛋没抬头，可手指已经搭上了滑板扶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五步之外。
“哟，这么安静？”是个女声，带着点笑意，“我还以为会看到一堆人抱着头打滚呢。”
李狗蛋终于抬眼。
来人穿着一身紫裙，裙摆绣着细密的毒藤纹，手里拎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几瓶还没拆封的“辣条香·尊享版”。
她蹲下身，把篮子放在地上，笑眯眯地说：“我可没卖，就是路过捡的。你说，我要是现在打开喷一瓶，会不会也被你塞一段记忆？”
李狗蛋看着她，嚼辣条的速度没变。
“你可以试试。”他说，“不过提醒你一句，这香现在闻了，梦里全是退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