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动都市”项目庆功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香槟的清甜与热烈的掌声。苏念站在宴会厅略显安静的角落，指尖轻轻划过酒杯冰凉的杯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会场中心那个众星拱月的身影。
陆时衍。
他依旧是全场无法忽视的焦点，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峻。此刻，他正与几位集团元老谈笑风生，举止从容，应对得体。只是那眉宇间惯有的疏离，并未因场合的热烈而消减分毫。
苏念抿了一口杯中微凉的液体，酸甜的气泡在舌尖悄然炸开。项目成功了，她作为核心策划之一，收获了无数或真心或客套的赞誉，甚至连一直看她不顺眼的李晓晴，也勉强对她点了点头。这本该是志得意满的时刻，可她心底却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与不安。
这份不安，在庆功宴开始前，陆时衍将她叫到办公室时，达到了顶峰。
他公事公办地肯定了她的贡献，批了一笔丰厚的奖金，语气平稳，措辞精准，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挑不出任何错处。可也仅此而已。没有多余的一句话，没有一个超出上下级关系的眼神。仿佛之前那个在项目最艰难时刻，默许她动用“非常规”手段力挽狂澜，在她连续加班后累极趴在桌上时，曾默不作声在她旁边放下一杯温热咖啡的陆时衍，只是一个因压力过大而产生的幻觉。
那种刻意的、退回到纯粹工作关系的疏离，比之前直接的批评更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享受孤独？”张辰端着堆满食物的盘子凑过来，永远是务实又带点搞怪的风格，“今天你可是主角之一，该去接受大家的‘朝拜’才对。”
苏念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晃了晃杯中所剩无几的香槟：“有点吵，这里清静些。”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而且，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张辰理解地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压低声音：“我懂。之前数据泄露那事儿，真是悬得很。不过话说回来，苏念，你最后找到的那个数据溯源方法，真是太绝了！技术部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家伙，私下都佩服得不行。你到底怎么想到的？”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含糊道：“运气好而已，以前……偶然看过一些相关的资料，碰巧用上了。”她无法解释，那是情急之下，她动用了自己隐藏的、远超一个普通毕业生水平的编程技能，编写了一个精巧的小程序，才锁定了数据异常的源头。这个马甲，绝不能暴露。
“偶然看过？”张辰瞪大了眼睛，显然不信，正要追问，会场中央忽然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
陆时衍手持酒杯，走到了小型演讲台前。原本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各位同仁，”陆时衍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宴会厅，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星动都市’项目的成功，是团队每一位成员智慧和汗水的结晶。我们共同顶住了压力，克服了挑战，最终交出了一份超越预期的答卷。”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如同冷静的探照灯。在经过苏念所在的角落时，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快得让苏念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在此，我尤其要感谢项目核心团队的几位成员……”他依次念出几个名字，当念到“苏念”时，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和念其他名字时一样平稳、客观。
苏念随着众人一起鼓掌，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那点滞涩却悄然扩大，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缓缓晕开。
“……希望我们以此为契机，凝聚力量，迎接集团未来更多的机遇与挑战。”陆时衍的总结陈词简洁有力，再次引发了热烈的掌声。
致辞结束，悠扬的舞曲响起，气氛变得更加轻松随意。不少人走向陆时衍敬酒，他从容应对，举止无可挑剔，只是那层无形的屏障，始终存在。
李晓晴端着一杯红酒，袅袅娜娜地走到苏念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看似友善实则探究的笑容：“苏念，恭喜啊。这次项目能成功逆转，你的‘急智’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我很好奇，你一个刚出校园的毕业生，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那么……专业的解决方案的？”
她刻意在“急智”和“专业”上加了重音，目光锐利，仿佛要将苏念看穿。
苏念迎上她的视线，笑容无懈可击，心底却警铃大作：“李经理过奖了。只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还有很多需要向李经理这样的前辈学习的地方。”
“是吗？”李晓晴晃着酒杯，眼神在她脸上逡巡，“希望如此。职场如战场，有时候过于‘突出’，未必是好事。你说呢？”她语带双关，暗示苏念的风头太劲，可能招致不必要的关注甚至麻烦。
苏念维持着镇定，清晰而平静地回答：“谢谢李经理提醒。我相信在创科，实力和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我会继续努力，做好分内之事。”
李晓晴轻哼一声，对她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满意，但也挑不出错处，最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人群。
张辰在一旁咂咂嘴，低声道：“这李晓晴，酸气都快冲天了。别理她。”
苏念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李晓晴的刁难只是明枪，真正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流言与审视。项目成功了，但她“应届毕业生”的身份与所展现出的某些“超常”能力，已经引起了注意。陆时衍的态度，更是让她摸不清方向。
庆功宴的音乐依旧欢快，美食美酒依旧诱人，但苏念却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看似坚固的地面，已经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隐藏的马甲如同怀揣的珍宝，既是底牌，也是软肋；而陆时衍那难以捉摸的态度，则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握紧了酒杯，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前方的路，绝不会因为一次成功就变得平坦。暗流依旧在涌动，而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在这片看似繁华、实则危机四伏的职场上，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