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牵着阿白的手走下老宅楼梯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雾裹着草木的湿气漫进院子，将青砖地上的镜碎片倒影晕得模糊，昨夜的惊心动魄仿佛都被这温柔的晨光冲淡了几分。
阿白的指尖依旧冰凉，却比在阁楼时稳定了许多，只是走路时脚步有些虚浮，周身的白雾淡得几乎要融进晨光里。林墨放慢脚步，侧头看他，少年苍白的侧脸在曦光中透着几分脆弱，不复往日清冷挺拔的模样。“累了吗？”他轻声问，下意识将阿白的手攥得更紧些，掌心的温度试图传递过去。
阿白摇摇头，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事，只是灵力还没完全稳住。”他抬眼望向院外，晨雾中隐约传来鸟鸣，阳光穿过雾霭落在他身上，却没有留下丝毫影子，这是他身为灵体无法改变的宿命。
林墨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二十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阿白的陪伴，习惯了身边这份独特的清凉，可昨夜锁魂镜的变故让他猛然惊醒——阿白并非永恒存在，他的灵体也会受伤，甚至可能消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林墨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阿白，“老宅这边太偏，我带你去镇上的民宿，好好调理几天。”
阿白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点点头。他能感受到林墨掌心的温度，那是不同于灵体冰冷的、鲜活的暖意，像小时候林墨第一次把他藏在被窝里取暖时那样，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两人并肩走出老宅，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满乡间小路。路边的野草沾着露水，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偶尔有早起的村民路过，好奇地打量着林墨——他们大多认识林家的小子，却看不见他身边的白衣少年，只觉得这年轻人走路时像是在跟空气说话，眼神里带着几分旁人不懂的温柔。
林墨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他没有在意，只是侧头跟阿白聊着天，说起小时候在这条路上追逐蝴蝶，不小心摔进泥坑，还是阿白悄悄用灵力帮他清理干净衣服上的污渍，免得被父母责骂。“那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总觉得身上的泥点子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林墨笑着回忆，语气里满是怀念，“现在想来，全是你在帮我。”
阿白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似乎在晨光中渐渐清晰：“你小时候很调皮，总爱往老宅跑，每次闯祸都要我帮你遮掩。”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那时候我刚能离开锁魂镜不远，只能在老宅周围活动，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是我那些年唯一的乐趣。”
林墨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阿白：“所以，在我五岁滴出血解开部分封印之前，你一直被困在镜中，只能看着外面的世界吗？”
阿白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镜中一片漆黑，只有你的血滴落在镜面上时，才会透进一丝光亮，让我能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象。后来封印松动，我能感知到你的气息，便一直跟着你，看着你从蹒跚学步的孩童长成如今的模样。”
林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阿白冰冷的脸颊上。指尖触及的地方依旧没有温度，却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这份陪伴的决心：“以后不会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你困在黑暗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躲开他的触碰。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真实的质感，仿佛下一秒就会拥有温度。“我知道，”他轻声说，眼底映着林墨的身影，清晰而明亮，“有你在，我就不是孤单一人。”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镇上。林墨选了一家临溪的民宿，推开房门，清新的草木香扑面而来，窗外是潺潺流淌的溪水，岸边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刚进屋，阿白的身体便晃了一下，周身的白雾又淡了几分，脸色也愈发苍白。“你怎么样？”林墨连忙扶着他坐下，紧张地问道。
“灵力损耗太大，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阿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稳住涣散的灵体。
林墨连忙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虽然知道阿白不需要喝水，却还是习惯性地做了这个动作。他坐在阿白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帮阿白恢复灵力。昨夜阿白说自己是守护这片土地的灵体，那或许可以去镇上的老祠堂看看，那里供奉着土地神位，或许会有帮助。
就在这时，阿白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溪水。溪水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顺着水流缓缓飘来几片带着灵气的柳叶，落在窗台上，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是这片土地的灵气在滋养我，”阿白解释道，伸手轻轻一召，那几片柳叶便飘到他掌心，化作点点灵光融入他的身体，“这里的山水有灵，对我的恢复有好处。”
林墨松了一口气，看着阿白脸上渐渐恢复的血色，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不少。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溪水的湿润扑面而来，远处的青山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景色宜人。
“你好好休息，我去镇上买点吃的，顺便问问老祠堂的位置，”林墨回头对阿白说，“中午我回来陪你。”
阿白点点头，看着林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眼底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他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虽然没有心跳，却因为林墨的存在，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暖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虽然依旧没有影子，却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林墨走出民宿，阳光正好，镇上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他买了些清淡的粥品和点心，又向店主打听了老祠堂的位置，得知就在镇子东头，离民宿不远。想到阿白正在慢慢恢复，林墨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回到民宿时，阿白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周身的白雾已经浓郁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眉宇间还有一丝淡淡的疲惫。“我回来了，”林墨把食物放在桌上，“你感觉怎么样？”
阿白睁开眼睛，看向林墨，眼底带着笑意：“好多了，谢谢你。”
林墨坐在他对面，看着窗外的溪水，轻声说道：“下午我带你去老祠堂看看，那里供奉着土地神位，或许能帮你更快恢复灵力。”
阿白点点头，目光落在林墨脸上，认真地说：“不管去哪里，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林墨牵着阿白的手走在去老祠堂的路上，两人的身影在阳光下一前一后，虽然一个有形，一个无形，却无比和谐。微风拂过，带来花草的清香，也带来了属于他们的，平静而温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