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三人回到悦来客栈,那丝若有若无的异香仿佛仍萦绕在贾琏鼻端,与怀中“玄真”令牌的冰冷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他立刻下令,让薛蟠那边所有盯梢的人撤回来,暂停一切动作。薛蟠虽不明所以,但见贾琏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乖乖照办。
客栈房间内,气氛有些沉闷。韩偃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那仓库有何不妥?那香气……”
贾琏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过窗外逐渐喧嚣的街道,沉声道:“那香气绝非寻常,我闻之竟有心旌微摇之感,恐是迷香或更为诡谲之物。冯家仓库藏有此物,绝非只是为了药材生意。而且,冯禄被匆匆叫走,定有变故。”
他沉吟片刻,对石磊道:“石兄弟,你带两个人,换上便装,去冯家铺子附近远远盯着,不必靠近,只需观察有无异常人员进出,尤其是生面孔,或者……有无官面上的人。”
“是!”石磊领命,立刻带人去了。
贾琏又对韩偃道:“韩兄,你再去寻一次刘三,不必再打听仓库细节,只问他两个问题:第一,冯唐近日是否与某些僧道方士之流有所接触?第二,保定府地界,最近可有失踪人口,尤其是青壮年或者孩童的报案?”
韩偃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贾琏的猜测方向,那异香和神秘的令牌,恐怕牵扯到一些见不得光的邪门勾当。“我这就去!”
两人离去后,贾琏独自在房中踱步。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对手的反应速度和隐藏的深度都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现在敌暗我明,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他再次拿出那枚“玄真”令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青铜表面,那复杂的徽记和“玄真”二字,如同迷雾般笼罩在心头。这到底是什么组织的信物?与那异香又有何关联?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石磊先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大人,冯家铺子那边果然有情况。我们刚到不久,就看到两辆马车急匆匆赶到后门,下来几个人,穿着像是府衙的差役,但并未着公服,鬼鬼祟祟地从后门进去了,过了约莫两刻钟才出来,脸色都不太对劲。另外,我们还看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劲装汉子在铺子周围转悠,眼神很厉,不像普通人。”
府衙的人?便装前往?还有不明身份的劲装汉子?贾琏眼神一凝。这证实了他的猜测,码头被端的事情,对方已经知道了,而且很可能通过某些渠道,怀疑到了薛家或者他这位“贾先生”头上。府衙的人秘密前往,恐怕不是去办案,而是去通风报信或者商议对策!
“可有被对方察觉?”贾琏问道。
“应该没有,我们离得很远,而且装作路人在茶摊歇脚。”石磊答道。
贾琏点点头,心中危机感更盛。对手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又过了半个时辰,韩偃也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更加令人心惊。
“大人,问清楚了。”韩偃语速很快,“刘三说,他隐约听人提过,冯唐近半年来,确实与一个游方的‘玄真道长’过往甚密,据说那道长颇有神通,能炼丹药,冯唐对其极为礼遇,时常请入府中。至于失踪人口……刘三说,近几个月,保定府下辖的几个县,确实零星有青壮男子失踪的报案,但人数不多,官府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玄真道长!
失踪青壮!
这两个信息如同两道闪电,瞬间在贾琏脑中劈开了一道缝隙!令牌上的“玄真”,库房暗门后的异香,与冯唐交往密切的“玄真道长”,以及蹊跷的失踪案……这一切,似乎隐隐串联成了一条可怕的线索!
难道冯唐和那忠顺王府,不仅仅是在做药材生意和劫掠勾当,还在暗中进行着某种……以人为材料的邪法炼丹?!
这个念头让贾琏脊背生寒。若真如此,那这冯唐和其背后的势力,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们必须立刻拿到确凿证据!”贾琏斩钉截铁道,“冯家仓库那个暗门之后,必须再去探一次!”
韩偃和石磊脸色也都凝重起来,若真涉及邪法炼丹和人口失踪,那此事就不仅仅是商业倾轧那么简单了,而是滔天大罪!
“大人,仓库如今定然戒备森严,再去探查,风险极大!”韩偃提醒道。
“我知道。”贾琏目光锐利,“所以不能硬闯,也不能再用薛家的名义。我们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一个能让冯唐自顾不暇的时机!”
他脑中飞速运转,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份从水匪码头带回来的账册上。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韩兄,你立刻想办法,将这份账册的抄录本,匿名送到保定府通判王通判的府上!”贾琏指着账册道,“这位王通判,我略有耳闻,与知府并非一心,素有清正之名,只是势单力薄。将冯唐勾结水匪、劫掠商旅的证据送到他手上,他绝不会无动于衷!”
韩偃眼睛一亮:“大人是想……借官府之力,搅乱冯唐的阵脚?”
“不错!”贾琏冷笑道,“冯唐在保定府经营多年,与知府关系匪浅,直接告发未必能动他。但若有一位手握实证的通判介入,足以让他焦头烂额一阵子。届时,他必然要分心应付官府的调查,仓库的守卫或许就会出现可乘之机!”
“妙计!”石磊也忍不住赞道。
“此事要做得干净,绝不能让人查到我们头上。”贾琏叮嘱韩偃,“找个生面孔,或者通过漕帮的关系,将东西送到即可,不必多言。”
“明白!我这就去办!”韩偃拿起账册抄录本,迅速离去。
贾琏深吸一口气,局势越发复杂危险,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手露出的破绽也可能更多。他现在就像在走钢丝,一边要应对冯唐和忠顺王府的反扑,一边要查清邪法炼丹的真相,另一边还要提防京城家中可能存在的眼线。
“石磊,从现在起,客栈内外要加强警戒,所有人轮流值守,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示警。”贾琏吩咐道。
“是!”石磊肃然应命。
安排完这些,贾琏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保定府的夜空,不见星辰,只有浓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漩涡中心,再难抽身。但事已至此,唯有迎难而上,揭开这重重黑幕,才能搏得一线生机,也为那些可能受害的无辜者,讨一个公道!
只是不知,京城中的凤丫头,此刻是否也在为他忧心?那封提及府中异动的家书,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待此间事了,他必须尽快回京,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