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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被两个衙役几乎是架着拖进来的。

这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瘦得像一根被风霜抽打过的芦苇,裹在洗得发白的旧琴师袍子里,空荡荡的。他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在触及书房内凝重的空气时,猛地睁大,里面盛满了惊惶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痛苦。他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抽噎。

“大人…他…他刚醒过来,就…就挣扎着要写字…”一个衙役喘着粗气禀报。

陆明渊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小六子那双不住颤抖的手。那双手,指节因常年习琴而带着薄茧,此刻却像风中的枯叶,痉挛着。他沉声道:“取纸笔来!快!”

玲珑反应最快,立刻从书案上铺开一张雪浪笺,又飞快地磨墨,将一支细小的狼毫笔蘸饱了墨,小心翼翼地递到小六子颤抖的右手边。

笔杆触及指尖的瞬间,小六子浑身剧震,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灼了一下。他猛地抬头,那双惊惶的眼睛扫过陆明渊深潭般的冷肃,掠过沈清漪专注而带着安抚的凝视,最终落在雷震那张因疼痛和愤怒而显得格外狰狞的黑脸上。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团刺目的墨污。

“别怕!”沈清漪的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她上前一步,并未直接触碰小六子,只是将声音放得极其柔和,“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们只想弄明白一些事。你知道什么,就写下来,好吗?你师父老莫…他死得蹊跷,或许只有你能告诉我们真相。”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张摊开的、沾着落日沙暗金毒晶的试毒纸上,“关于那琴弦…还有那些不该出现在琴上的东西…”

“琴弦”二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小六子眼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压抑的呜咽。他死死盯着那张试毒纸,上面诡异的暗金颗粒仿佛带着灼人的魔力。

就在这时,陆明渊冰冷的声音,如同重锤,字字敲在死寂的空气里:“王府的金雀,为何出现在医馆?谁换了那根琴弦?那琴弦上的‘落日沙’…又是谁的手笔?”

“落日沙”三个字出口的刹那,小六子瘦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脸上那病态的蜡黄瞬间褪去,被一种濒死般的惨白取代!巨大的恐惧完全压垮了他,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被掐断的尖啸,猛地低下头,右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疯狂速度,死死抓住了那支掉落的笔!

笔尖狠狠戳在纸上,墨汁四溅!

他颤抖的手腕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扭曲地在雪浪笺上划动。笔尖刮过纸张,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仿佛在刮骨。第一个字,歪歪扭扭,笔画扭曲得几乎不成形,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决绝。

“金”字刚落下最后一笔,小六子的动作骤然停顿!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力,他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那只握笔的手猛地松开,笔再次滚落。他喉头剧烈滚动,发出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咕噜”声,随即——

“噗!”

一大口粘稠、暗红到发黑的血块,如同腐败的淤泥,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腥臭的气味瞬间在书房里弥漫开来。血块溅满了那张只写了一个“金”字的纸,也喷溅在他自己单薄的衣襟和周围的地面上。

他小小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向上翻起,只剩下恐怖的眼白,瞳孔已然涣散!

“小六子!”玲珑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去扶。

“别碰他!”沈清漪厉声喝止,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她一步抢上前,指尖银光一闪,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小六子颈侧和心口的要穴,动作快如闪电。同时,她左手飞快地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蜡丸,捏碎蜡封,将里面一颗碧幽幽、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丸迅速塞入小六子口中,手指在其咽喉处穴位一按,强行助其咽下。

“他中毒了!剧毒!”沈清漪语速飞快,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焦急的汗珠,“脉象散乱如沸水!心脉将绝!落日沙…这毒性…怎么会提前爆发得如此猛烈?!”她的指尖搭在小六子细瘦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却又狂暴如奔马的乱脉,眉头紧紧锁死。

“落日沙?!”雷震的怒吼如同炸雷,“他娘的!又是这鬼东西!刚才还好好的!”他急得在原地打转,屁股上的伤也顾不上了,眼睛瞪得血红,“沈姑娘!能救吗?!”

陆明渊脸色铁青,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一步上前,目光死死盯住那张被污血浸透的雪浪笺。墨渍与黑血混合,唯有那个歪斜的“金”字,在血污中透出一股狰狞的嘲讽。

“金雀…靖王府…”陆明渊的声音如同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杀人灭口!好快的手!好狠的毒!他最后想写的…必定是‘雀’字!”

沈清漪全神贯注地施救,银针在她指尖如同有了生命,不断变换着位置,试图强行护住小六子即将溃散的心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毒性…极为猛烈…远超记载!他体内似乎早有积毒…落日沙只是引子…我…只能尽力吊住他一时半刻!七日之期…恐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书房内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残酷的未尽之意。落日沙的七日焚身之期,在小六子身上,可能只剩下几个时辰,甚至更短。

“狗日的王府!”雷震一拳狠狠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连个哑巴孩子都不放过!老子…”他胸中怒火翻腾,却无处发泄,憋得额角青筋暴跳。

陆明渊强迫自己从那张染血的纸上移开目光,看向沈清漪怀中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的小六子。那瘦小的身躯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像在抽打着他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声音恢复了冰封般的冷静:“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他这口气!哪怕只有片刻清醒!他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撬开王府铁幕的活口!”他的目光扫过雷震,“传令下去!医馆内外,加派三倍人手!张龙赵虎亲自带班!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再调一队弓手,埋伏于制高点!凡有可疑接近者…格杀勿论!”

“得令!”雷震咬着牙,一瘸一拐却杀气腾腾地冲出去传令。

书房内只剩下沈清漪施救时银针的细微破空声和小六子越来越微弱的喘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陆明渊站在阴影里,目光沉沉地再次落回那个血淋淋的“金”字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冰冷的玉佩。

线索,刚刚探出一丝缝隙,便被更深的黑暗与剧毒瞬间扼杀。

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压在清河县衙的后院。白日里小六子那口喷溅的污血和绝望的眼神,如同冰冷的鬼影,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医馆所在的西跨院,更是被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所笼罩。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将巡守衙役们紧绷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无声的鬼魅。

陆明渊并未离开书房。烛火跳跃,映着他冷硬的侧脸。他面前摊开的,是春风楼鸨母徐三娘那份语焉不详、漏洞百出的初步口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与窗外更夫遥远的梆子声应和着,更添几分压抑。

徐三娘…这个看似贪财怕死的老鸨,她的油滑与恐惧之下,究竟藏着多少关乎王府、关乎边关、关乎那七具美人皮俑的秘密?她会是下一个目标吗?王府的金铃死士,是否会为了彻底掐灭线索,铤而走险?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心头。

几乎是同时——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铃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死寂的夜空!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种奇异的、勾魂夺魄的韵律,冰冷、清脆,却又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声音的来源,正是关押徐三娘的后院柴房方向!

陆明渊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站起!桌上的烛火被他带起的风卷得剧烈摇晃。

“有刺客!”几乎是金铃声响起的同时,柴房外值守的衙役发出凄厉的示警,紧接着便是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和几声短促的、戛然而止的惨叫!

“保护鸨母!”雷震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从西跨院方向炸响,带着一股不顾屁股剧痛的狂暴,“弓手!放箭!给老子射!”

“咻!咻咻!”

破空之声瞬间撕裂夜幕!数支劲弩射出的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射向柴房屋顶和窗户!

然而,已经晚了。

“哗啦——!”

柴房那扇不算结实的木窗,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一道纤细、迅捷得如同鬼魅的黑影,裹挟着冰冷的夜风和刺鼻的木屑粉尘,自破窗处倒射而入!黑影动作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轻盈地落在柴房内唯一一张简陋的木床前。

床上,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徐三娘,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嗬嗬”声。她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突兀出现在床前的黑影。

那黑影一身紧致的夜行衣,勾勒出女性特有的玲珑曲线。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剧毒的寒星,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温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冰冷杀意和一种…刻骨的恨意!

“画…画皮娘子…”徐三娘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蒙面女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回应徐三娘的,是她手中一道骤然亮起的、惨白如骨的光!

那是一根长约三寸、打磨得异常锋锐、闪烁着森森白芒的骨针!针尾似乎雕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

骨针化作一道惨白的闪电,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直刺徐三娘肥胖的咽喉!快!准!狠!

“啊——!”徐三娘魂飞魄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喉骨碎裂的剧痛。

千钧一发!

“砰!”

柴房那扇薄弱的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整个撞飞!雷震魁梧的身影如同愤怒的蛮牛,带着一股狂风冲了进来!他双目赤红,手中腰刀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光,直劈向那蒙面女子的后背!刀风凌厉,发出骇人的呼啸!

几乎在雷震破门的同时,另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灵巧的雨燕,从屋顶的破洞处轻盈落下,正是紧随雷震之后的玲珑!她手中寒光一闪,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天女散花,精准地射向蒙面女子周身数处要害大穴!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

腹背受敌!

那蒙面女子刺向徐三娘咽喉的骨针,在距离皮肤不足一寸处,骤然停住!她那双冰冷的毒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并非慌乱,更像是一种计划被打断的恼怒和一丝…意料之外的惊讶?她没有丝毫犹豫,刺向徐三娘的骨针猛地向上一挑!

“嗤啦!”

骨针锋锐的尖端擦着徐三娘肥硕的下巴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同时,她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雷震那力劈华山的一刀!刀锋几乎是贴着她胸前夜行衣的布料划过!

借着后仰之势,她左臂如灵蛇般诡异一甩,袖中瞬间弹出数点乌光,精准无比地撞上了玲珑射来的银针!

“叮叮叮叮!”

一阵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清脆撞击声!玲珑的银针竟被那几点乌光悉数击落!乌光落地,竟是几枚边缘打磨得极其锋锐、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奇特金铃碎片!

借着这电光火石的交手间隙,蒙面女子脚尖在床沿上一点,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向后倒飞,目标直指被她撞破的后窗!

“哪里走!”雷震怒吼如雷,根本不顾伤势,腰刀一横就要追砍!

“雷大哥小心!”玲珑急呼,她看得分明,那女子在倒飞的同时,空着的左手五指微张,几点细小的寒星无声无息地射向雷震的面门和胸腹!是淬了剧毒的暗器!

雷震刀势已老,再难回防!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嗤!嗤嗤!”

数道银光后发先至!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射向雷震的毒针之上!是沈清漪!她不知何时也已赶到,立于门口,面色沉静如水,手中银针连发,替雷震解了围!

蒙面女子冰冷的眸子扫过门口出现的沈清漪,又掠过被玲珑及时拉了一把、躲开毒针的雷震,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如同看蝼蚁般的轻蔑。她的身体已经飘至破窗边缘。

然而,她并未立刻遁走。

就在身体即将融入窗外黑暗的前一瞬,她一直握着骨针的右手猛地一扬!

“夺!”

一声闷响!那根惨白的骨针,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带着一道残影,深深钉入了徐三娘床头那根粗劣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松木床柱!入木足有寸许,针尾兀自嗡嗡震颤!

钉入骨针的同时,一块巴掌大小、触手冰凉、边缘锐利的白色东西,如同索命的符咒,被她随手抛掷出来,“啪”地一声,正正地贴在了徐三娘那张因过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胖脸上!

那竟是一块不知何种兽类打磨成的、薄如蝉翼的白色骨片!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狞笑的骷髅头,骷髅的嘴角裂开,仿佛在无声地尖笑!骷髅下方,是一行同样用“血”写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预告:

七日之后,白骨为帖,画皮索命!

做完这一切,蒙面女子再无停留,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一缩,彻底融入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只余下那冰冷诡异的金铃声,如同跗骨之蛆,在夜风中拖曳出一串渐行渐远、令人心悸的余音:“叮铃…叮铃铃…”

柴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徐三娘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声,和那根钉在床柱上、兀自发出微弱震颤嗡鸣的惨白骨针。

雷震握着刀,胸膛剧烈起伏,屁股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更多的是一种憋屈的怒火:“他娘的!又让这鬼女人跑了!”

玲珑快步上前,一把将贴在徐三娘脸上的那块狰狞骨帖扯了下来。入手冰冷坚硬,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和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那上面的骷髅和血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徐三娘这时才像是终于从死亡的窒息中缓过一口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杀猪般的嚎哭:“画皮娘子!是画皮娘子索命来了啊!大人!救命啊大人!她要剥我的皮!七天!她只给我七天啊!呜呜呜…” 她涕泪横流,脸上的肥肉因为恐惧而剧烈抖动着,刚才被骨针擦破的下巴伤口渗出血珠,混合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陆明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高大的身影在柴房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的目光如同冰锥,先是扫过徐三娘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的胖脸,然后缓缓移向床头那根兀自震颤的惨白骨针,最后定格在玲珑手中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白骨帖上。

“七日之后,白骨为帖,画皮索命…” 陆明渊低声重复着骨帖上的字句,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寒意。他的目光再次移回徐三娘身上,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不容抗拒的威压,“徐三娘,看来你的命,值钱得很。王府的金雀死士要杀你,这所谓的‘画皮娘子’,也要剥你的皮。”

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破碎的木窗碎片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这一步,仿佛踏在了徐三娘的心脏上,让她撕心裂肺的哭嚎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恐惧的抽噎。

“事到如今,”陆明渊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重锤敲击,“你还要把那些要命的秘密,带进棺材里,等着七天后被人活活剥皮吗?”他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住床上抖成一团的鸨母,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刺入她浑浊的眼底,“告诉本官,萧远山是谁?那七具美人皮俑背上的名字,意味着什么?王府、军械坊、边关…还有那‘落日沙’!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这‘画皮娘子’…又是谁?!”

“萧…萧…”徐三娘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肥胖的身体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坐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生的疯狂,“我说!我说!是萧…呃!”她的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怪异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闷响!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瞬间涨成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嘴巴徒劳地张合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怎么回事?!”雷震一惊。

沈清漪脸色微变,一步上前,手指迅速搭上徐三娘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查看瞳孔,沉声道:“惊厥闭气!恐惧过度导致喉头痉挛!快!取我的安神开窍散来!”

玲珑立刻从沈清漪的药囊中翻找。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沈清漪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根钉在床柱上的骨针。针尾仍在极其轻微地颤动,在昏暗的光线下,她敏锐地捕捉到,那惨白的骨针末端,似乎粘附着一丝极其微小的、异样的暗金色泽!

她心中一动,动作极快地从药囊中取出一片特制的黑色试毒纸和一把小巧的银质镊子。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尖端,极其轻柔地刮擦过那骨针的针尾。

一点微乎其微、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暗金色沙状粉末,被刮取下来,落在了漆黑的试毒纸上。

沈清漪屏住呼吸,取过蒸馏水滴管。一滴晶莹的水珠,精准地滴落在那点暗金沙粒之上。

嗤——!

微不可闻,却清晰无比的淬火声骤然响起!

那暗金色的沙粒如同被瞬间点燃,在试毒纸上爆发出刺目的赤红!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干燥焦灼的腥气,猛地弥散开来!

“落日沙!”沈清漪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清冷的眸子瞬间冻结,“针尾…残留落日沙毒晶!”

陆明渊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聚焦在那根钉在床柱上的骨针!针尾那细微的震颤似乎都带着剧毒的狞笑。他的视线锐利如刀,穿透昏暗,死死锁定了骨针末端靠近针尾的位置——那里,并非光滑的骨质,而是用极其精湛的微雕技艺,清晰地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

那是两枚沉重的圆环,相互嵌套,环中共同托举着一柄造型古朴、充满力量感的锻造锤!

双环套锤!

“军械坊的徽记!”雷震也看到了,铜铃大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怒火和难以置信,“他娘的!这杀人的骨针…是军械坊打造的?!靖王府的毒…军械坊的针…这‘画皮娘子’…到底是人是鬼?!”

陆明渊缓缓直起身,阴影笼罩着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那根淬着落日沙、刻着军械坊徽记的骨针,只是悬停在它上方一寸之遥,仿佛在感受着那无形的、致命的锋芒与冰冷。

“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如同在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暗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森然与决绝,“重要的是,她留下的‘帖’,点明了死期。她用的‘针’,刻着徽记。她下的‘毒’,来自王府。”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床上因为惊厥而暂时陷入半昏迷、脸色青紫的徐三娘,又掠过玲珑手中那块画着狞笑骷髅的白骨帖,最后定格在针尾那狰狞的“双环套锤”之上。

“七日…”陆明渊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浓烈的杀机与掌控一切的冷酷,“足够长了。长到…让该开口的人开口,让该浮出水面的人,再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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