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阵的金光裹着山风灌进林渊领口,他能清晰听见锁链绞紧血肉的声响——那些泛着玄光的因果线正沿着脚踝往心口钻,每一根都缠着他少年时跪在宗门外的寒夜、被废修为时师兄的冷笑、苏清璃咳血时落在他手背的温度。
你虽能短暂脱离时间流,
青冥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他指尖掐诀,青铜罗盘上的因果线突然暴涨三寸,
但天道织就的命网,岂是蝼蚁能挣断的?
他盯着林渊手腕处若隐若现的战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些本该死死钉住林渊命盘的锁链,竟在接触他皮肤的瞬间泛起暗红,如同被沸水烫过的蛇信子般扭曲着回缩。
林渊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在体内翻涌,那是当初在古魔渊被雷火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时,塔灵留下的因果剥离秘术。
此刻塔身每震颤一次,他心口就有热流涌出,将缠在左臂的锁链烧出焦痕。天道?他抬头看向青冥,血沫混着冷笑溅在金网上,不过是座困了我九世的牢笼。
话音未落,最粗的那根锁链突然绷直。
林渊眼前闪过苏清璃被黑衣人带走时飘落在地的银簪,闪过百年前他沉睡时九霄城被混沌侵蚀的断壁残垣——这根锁链竟连着他最痛的逆鳞。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刹那,九狱塔第八层的塔门地撞开!
金网突然炸开细碎的光屑。
玄阳的焚天戟正带着赤焰劈来。
这位玄天宫最善攻伐的金仙目眦欲裂,戟尖的火焰在半空凝成凤凰形态,连空气都被灼出扭曲的波纹:找死!他根本没给林渊喘息的机会——方才因果线崩碎时,他胸口的火焰纹章已经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这是本命法宝受创的征兆,我要把你烧得连渣都不剩!
林渊没躲。
他盯着戟尖逼近的赤芒,右手的轮回剑突然泛起幽蓝微光。
当戟尖即将刺穿他心口的瞬间,他手腕猛旋,剑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痕——那是弑天血脉觉醒时才能看见的镜像节点。
玄阳的攻势突然一顿,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焚天戟穿过林渊的身体,扎进一团扭曲的光影里,那光影中竟隐约映出他自己的脸!
镜像转移?青冥的罗盘地裂开一道缝,他终于慌了——因果术法最怕的就是不可测的变数,而林渊此刻的手段,分明是要把他们三人的因果彻底搅乱,玄阳!
退——
但玄阳的戟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在镜像里炸成火星,又反噬着烧穿了镜像,火星落回他掌心时,竟在他手背上烙出和林渊一模一样的战纹!这不可能!他踉跄后退两步,胸口的火焰纹章彻底碎裂,我玄阳的命数怎会......
白芷的银铃又碎了一枚。
她望着那枚坠地的碎银,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下界药园,小她三岁的林渊举着带刺的野果说要保护她时,也是这样倔强的眼神。
此刻她腕间只剩六枚银铃,每一枚都缠着她与玄天宫的契约。渊弟,她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玉牌,那是长老令,我本不想......
灵心缚魂咒!
咒语出口的瞬间,白芷的睫毛颤了颤。
她看见林渊的瞳孔有刹那涣散,那是神魂被扰动的迹象——可下一刻,他眼底的血纹突然暴涨,九狱塔第七层的力量如实质般涌出,在他识海筑起一道血墙!
林渊反手掐住自己的人中,鲜血流进嘴角,却笑得更凶:你当年教我的《清心诀》,我可没忘。
白芷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终于明白,当年那个会为她挡下师姐巴掌的少年,早已不是需要她庇护的孩童——他现在要庇护的,是被天道压在脚下的千万人。
她望着林渊背后若隐若现的九狱塔虚影,忽然想起玄天宫典籍里的记载:当九狱塔九层尽开,便是天道囚笼破碎之日......
够了。林渊抹去嘴角的血,轮回剑突然嗡鸣着拔高三寸。
剑身上的血纹开始流转,像活过来的赤蛇,沿着他的手臂爬向心口。
他能感觉到弑天血脉在沸腾,那些沉睡的力量正顺着血管往上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烧成一把剑——斩断所有因果的剑。
玄阳还在试图修复火焰纹章,青冥的罗盘已经彻底报废,白芷的银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而林渊的眼神,正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下来。
他抬起轮回剑,剑尖直指苍穹,金光照在剑身上,竟映出九狱塔第九层的轮廓——那里,刻着能斩断所有因果的终极阵图。
接下来,他的声音混着血脉轰鸣,你们该尝尝,被命运反噬的滋味了。
林渊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九狱塔第九层的轮廓在剑身上流转时,他听见自己血脉里传来古老的轰鸣——那是弑天血脉与九狱塔共鸣的震颤。
苏清璃被混沌侵蚀时的眼尾红痕、九霄城残垣上燃烧的混沌黑焰、百年前沉睡时未能守护的黎明,此刻全化作剑锋上的血纹,顺着他的手臂爬进心脏。
轮回剑阵·因果逆流。他的声音裹着血脉之力震碎三尺金芒,轮回剑突然迸发出比诛邪阵更炽烈的幽蓝光芒。
这光芒触到诛邪阵法则的刹那,整座大阵的金光竟像被逆风吹散的蛛网般扭曲——原本缠在林渊身上的因果锁链倒卷而回,精准缠住玄阳的脚踝、青冥的手腕、白芷的腰肢。
玄阳的金身被锁链勒出深痕。
他暴喝一声,周身火焰暴涨成赤红色光茧,焚天戟残留在掌心的火星突然复燃,竟要强行烧断锁链:蝼蚁也配操控天道法则?
看我焚尽——话未说完,他瞳孔骤缩——那些锁链根本不是凡物,每一根都缠着他三百年前为夺仙药屠尽青丘山灵的业火、五十年前为争金仙位格暗算师弟的阴毒、方才用本命法宝反噬林渊的贪婪。
光茧被锁链勒出蛛网裂纹,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这些年种下的因果,早成了缚身的枷锁。
林渊的轮回剑已经斩下。
他的眼神冷得像九狱底层的寒铁,剑势却快得让时间都迟滞半息——方才用因果剥离看清的,哪里是玄阳的未来?
分明是这尊金仙数百年间所有的破绽:他总以为自己的暴烈是优势,却不知每一次失控都在命运长河里留下裂痕;他总用焚天戟的霸道掩盖心虚,却不知那戟尖上的每道血痕都是命门。
玄阳的金身裂开。
赤金色的法相从他背后浮现,却在剑光临身的瞬间被绞成碎片。
他踉跄后退三步,胸口的火焰纹章彻底崩解,一口金红相间的血喷在半空,溅在林渊的肩头:不可能......金仙法相怎会被凡人斩断!他的声音里再无方才的狂傲,只剩震耳欲聋的惊惶——这是他成就金仙以来,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寒意。
林渊没有看他。
他踩着龟裂的大地腾空而起,身后命运长河的虚影翻涌如沸,每一朵浪花里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矿洞里被监工鞭打的少年、古魔渊里浴火淬炼的剑修、九霄城城墙上望着混沌海皱眉的盟主。
此刻这些身影重叠在一起,凝成他眼底的锋芒:你们以为掌控了命运?他的声音像重锤砸在每个人识海,不过是被命运喂饱的恶犬。
青冥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缠在手腕的因果锁链正在往血肉里钻,每一根都在抽取他的寿元——方才用因果术法算计林渊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锁链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更让他胆寒的是林渊此刻的眼神:那根本不是凡修该有的目光,倒像是站在命运长河之外,看蝼蚁争食的......天道。
青冥!玄阳捂着心口踉跄,快用因果归零!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青冥的神经。
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溅在破碎的罗盘上,双手以诡异的弧度交叉掐诀:因果归零,万法成空!随着咒语出口,整座诛邪大阵突然发出哀鸣般的震颤,金光开始疯狂收缩,地面的裂痕里涌出漆黑如墨的雾气——那是命运虚无的边缘,所有因果、法则、甚至存在本身都会被碾碎成虚无的地方。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失去实感,九狱塔在识海剧烈震颤,竟隐隐有护主之意。
但他没有退,反而踏着虚空直逼青冥——这个精通因果的金仙,此刻脸上的慌乱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他看见青冥指尖的血在虚空中画出古老的阵图,看见玄阳挣扎着要冲过来援护,看见白芷攥着银铃的手在发抖,却始终没有松开腰间的玉牌。
想逃?林渊的轮回剑突然发出龙吟,晚了。
话音未落,虚无黑雾已经漫过玄阳的脚面。
青冥的表情扭曲成狞笑,他能感觉到因果归零的力量正在吞噬整座战场——只要把林渊拖进虚无,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从头再来!
可就在黑雾即将淹没林渊的刹那,他看见那道身影突然化作千万道残影,每一道都握着轮回剑,每一道都指向自己的命门。
你以为......林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斩的只是你的法相?
青冥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突然发现,缠在自己身上的因果锁链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了他的法相,扎进了他的本命神魂。
那些锁链里缠着的,是他当年为练因果术法献祭的三百童男童女的哭嚎,是他用天机篡改宗门大比结果的阴诡,是他明知玄天宫勾结混沌却装作不知的怯懦——原来最锋利的因果之剑,从来不是来自天道,而是来自自己。
不——
青冥的尖叫被虚无黑雾吞没的瞬间,林渊的主身已经穿透黑雾,轮回剑的剑尖抵在他喉间。
但下一刻,整座战场突然像被捏碎的琉璃盏般崩裂,所有光线、声音、甚至时间都开始扭曲。
林渊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在拽他的魂魄,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疯狂涌出,在他周身筑起血色光盾。
因果归零......他咬着牙低笑,血沫溅在剑身上,倒省得我追你到天涯海角。
话音未落,黑暗彻底笼罩了一切。